见舅兄哭笑不得,狄禹祥这才有了点不好意思起来,这时他从大打开的大门处看到了她从远处走来,就快要进他们这处院子的外门,狄禹祥就已站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这时寒风吹起,吹乱了她身上的衣裳,她低头去理,狄禹祥从远远的距离看到了她手中包着的白布,刚才那还算还能看的脸此时真正难看了起来。
萧知远在旁看着他,把叹气声隐在了嘴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正堂,把地方留给了妹妹,妹夫这对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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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伤了?”狄禹祥以为见到她,他会生气,但真见到了人,他连与她说话的口气比平时更软上三分。
萧玉珠一听他的话,笑眼弯弯,原本有点木的美人刹那又生动了起来。
“还笑……”狄禹祥拿她真真是没法了,见左右无人,守卫又在外门处,他拉着她到了靠门边上那处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暗角处,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看着凶,其实不太疼,偃祖奶奶那给我敷了好药,说过得几天疤脱了,再涂些好药,连疤痕都不会有。”萧玉珠与他细细地说道。
“怎地伤了?”狄禹祥再问。
倚在他胸前的萧玉珠顿了一下,道,“原本没打算出事的,只是老太太口气不对,我看她是没打算饶了我,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反逼了她一回。”
老太太也是老了,没以前沉得住气,要是换以前,她要是暂时收拾不了人,也会过个一两月或是半年的,等逮着了名目再往死里治人,可现下,她咄咄逼人又急躁,露出来的错处反倒多了。
萧玉珠暗忖她以后莫要如此才好,越是出事就越要冷静,要不然,可能于事无补不说,还会再招来祸事。
“你啊……”狄禹祥苦笑了一声,“在大兄办事之前,是不是不想留她了?”
萧玉珠笑了笑,抬头看着他,抹去了他嘴边的苦笑,摇头道,“不仅是为哥哥,还有别的,她就是个祸根,留她在别人的眼睛里,早晚会给哥哥招天大的祸事出来,族里这次要进京这么多人,我知道你要这么多人来也是为着我哥哥想了的,族里这次来了多少人,回家的时候也得有一样的人回去才好,到时候,族里人能记着的,都是你的好了。”
狄家即将与兄长绑在一块,她不得不从心里多拿出几个心眼出来用。
“你……”狄禹祥不禁动容,“怎么知道他们是来大兄办事的?”
“你要了不少人,可你要不了那么多的人帮你的忙。”萧玉珠靠在了他的肩头,“其中多少也有一些也是为的我罢?”
狄禹祥抱着她,温柔地顺着她的背,知道她手没大碍后他心中已是松了气了,听到她说是他为的她,他话中带笑道,“怎么不说我这是讨好舅兄?”
萧玉珠摇摇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躺了一会暖和了身子,才又道,“哥哥现在也难,是不是?”
若不是到了一定难处了,他怎么会用他们狄家的人。
“难,”狄禹祥这次沉吟了许才,才与她道,“大兄只带了一队五十人的人马进京,可这次他要拉下的人马和要抄家的人家众多,他就算有通天之才,也不是他带着这几十人的亲信就能办得妥的,且他现在在朝廷中毫无根系……”
“清派,左*派,右*派,三派中都有人被大兄盯上了,三派他哪派都不想放过……”说到这,狄禹祥苦笑了起来,“等过年后圣上要临朝了,到时候到我们家来哭着求的人就要多了,我这两天还在想着带你出去避一避。”
“你怕我有危险?”萧玉珠看他。
“嗯。”狄禹祥轻拍了拍她的背,“大兄这次,实在是……”
他光替他稍想想,就心惊肉跳,不知他这舅兄在边外是不是也如此做事的?但如若他此次清洗成功,于他们易国国家本身而言却是大福,至少三五年内,没有人有胆子再行大量贪贿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
大家晚安。
☆、第79章
先皇文殇帝为经邦济民,下旨重商,允许商人入朝为官,此举让易国在短短几十年里国库库银从无到有,但也滋生了本朝前所未有的贪贿,在江南一带,商人私下买官已靡然成风,萧知远知道,此次拿京官动刀,只是他打的头一阵。
此举赢,萧家兴,此举败,萧家主家尚存自保之力,到时候败的也就是他父亲与他的这一支……
此事,他已与萧偃谈过,两人都时决定萧家主家这次不会明着给他支持,免于事败萧家主家受波及之果,而事成,江南一战,萧家就必须明确站在他这一边,给予支持。
所以,这关乎成败的这一次,除了他自己的人,他基本无人可用——用狄家之人是他的下下之策。
虽说狄家人没什么能耐,为他能做的都是些跑腿之事,而他所要做的哪怕是让人跑腿的事情,也是关乎成败之举,但因妹妹信她的夫君,所以萧知远毫无犹豫地选择了相信他这个妹夫。
他不是信狄禹祥,而是信他妹妹,就如狄禹祥与他所说的那样,妹妹为他什么都会去做的,哪怕她不会苟同他所做之事,但只要他真做了,她就算咬着牙,掉着泪,也会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帮他收拾着背后之事,再以堪比杞人忧天的忧虑为他们盘算着后退之路。
他曾经也在他乡想过,再见到家人,不知他们会变成何样,人心善变,父母妹妹若是因生他的气,变得不再那么欢喜他,他觉得这也可以理解,但只有再见到父亲和妹妹,已不信人性多年的萧知远才发现,如他对他们的眷恋一般,他们从没有遗忘过他,在他们心里,他的位置比他把他们放在心里的位置更高。
比起他对他们的感情,他们对他的更加要重上那么一些,所以父亲听到他回来,听了他从此不能再入朝为官的话,父亲二话没说就辞官跟随了他的人进京,从此不再过问官场之事,只在家日日等着他回家,只为能跟他说上两句话,而妹妹,妹妹想得更多,她不声不响的,已经决定要替他们扫清后顾之忧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劳而得的功,他今日所得的荣华都是昔日拼命得来的,而他往后的权势富贵,也得用今日的成就去换,这也是哪怕他明知当酷吏危险太大,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也愿意接过皇上递给他的刀子的原因。
就如当年为了出人头地,让家人以为他荣,孤身进入敌国一样,这一次,萧知远也没打算往后退,哪怕这次国人比敌人还可怕,而他已有了顾忌,但他不能退,他们现在一家在一起,身后还有了个狄家,所以对于这一次,别说退,且他只能赢不能输。
当狄禹祥来找他,说元宵过后,他要带他妹妹出去踏青一段时日,萧远知立马点了头,“把爹也带上。”
狄禹祥笑着点了头,“是,珠珠也说了,爹也要去,正好能帮她看长南。”
“她肯走?”萧知远斜眼看着笑得温和的妹夫。
他听说过他父亲狄增是真正的清官,一穷二白的清官,但他眼前这个妹夫显然不是。
“她知道留在京里,只会让你分心。”狄禹祥微笑道。
“呵。”萧知远为妹妹的知心轻笑,又道,“还是多看着点她,见着不对的了就要问她,她还有点好,你知不知道?”
狄禹祥挑了下眉。
萧知远没卖关子,直接道,“她从不跟亲人说一个字的谎,哪怕是她不想说的,她转一百八十道弯说出来,你也不会从她口中说出半字谎言出来,所以有不对的,你直接问她就是,你觉得她要是跟你转弯,只要你想知道详情,一字一句地问就是,到最后她蒙不了你。”
妹妹这点最怪,对着外人什么话都能不经思索说得妥妥当当,但只要是对着父母与他,让她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假话,她都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