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这时拿了薄被过来,暮小小熟练地替公爹盖好,回头朝那低头不语的小姑子看了一眼,没有出声打扰她,让她先收拾好情绪。
一会,萧玉珠抬起头来,眼里一片红血,但不见眼泪。
暮小小见小姑冲她笑,她心中顿生爱怜,“好了,不哭了啊。”
“嗯。”萧玉珠冲她笑。
暮小小看着小估这时肖似公爹的傻笑,觉得命运其实皆有迹可寻,那会心疼别人的人,总会让人心疼。
萧家的这一家子,看似个个都不同,但他们之间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宁为难自己,也不为难自己的亲人。
那珍爱家人的心,何其可贵。
一个家也就因此才凝神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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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父亲吃着皇后给调的药,身子不会太受罪,可看着眼前衰老的父亲,萧玉珠心里也没好受一点。
她实则没有当然那般坚强了,被狄禹祥捧在手心这么多年,坚不可催的内心随着时间也变得软弱了几分,有人爱护,不必冲锋陷阵了就是这样,人就会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直到回到了狄府,萧玉珠也总觉得心口被拧住了似地疼,可他们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了,刚到家,换了身新裳,她要就随狄禹祥去拜访陈相。
陈相府回来后,夫妻俩人又在马车上商量出了明日要去拜访的人,需要他们夫妻亲自拜访的官员有十来名,这是他们这几日要完成的事情。
再呆一段时日后,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等萧玉珠随着狄禹祥把需拜访的门府拜访完后,暮小小就过来叫小姑子了,要带她和长福进宫去。
去宫门的路上,暮小小看着矮了他二哥三哥半个头的长福,看着萧玉珠道,“我带着他这段时日,见也不见挑食过,怎么就长不高呢?”
长福听了吐舌头,“舅母,您可快别说了,这是长福一提心中就会犯胸闷的事。”
见他还嘻笑,萧玉珠不禁笑了起来,摸着小儿的脑袋朝嫂嫂道,“是不挑食,什么都吃。”
就是长不胖,长得不如兄长们好。
“不过只是比他二哥三哥差点,但和别人家的比起来,还是一样的,是不是,长福?”萧玉珠看向小儿。
“是的,娘,我找人比过的,别人家与我同岁的孩子,跟我长得都差不多高呢,我跟舅母说过的,可舅母不信。”长福看向他舅母,撒娇道,“您就别说我矮了,多说几次,可真成矮个儿可咋办喔。”
暮小小笑了起来,也就知道了为何长福要比同龄的小孩生得瘦小些,但他却不是真在意的原因了。
敢情,他有一个好会安慰他的娘亲。
“念康说抱他的姑姑身上香香,让你改天带他到你家住几天……”暮小小说到这朝小姑道,“改明儿我就让他祖父过来住几天,你看可好?”
知道这是嫂子想让她与父亲多相处几天,萧玉珠感激地朝嫂嫂笑了笑,“好。”
“那我去接外祖。”长福请缨。
“好,对了,长福啊,”暮小小正了正脸色,跟外甥正容道,“可给念康报好仇了。”
长福脸红了一下,轻颔了下首。
“报了,”对这事知之甚祥的萧玉珠见小儿子的脸红,轻声低笑了起来,朝嫂子道,“他二哥用了计,让人把人引到荷花池里掉水了,他三哥会水,去救了人家,人家陈相那小儿现在对他三哥是言听计从,昨天还跟陈相闹着要来府里与他三哥玩,为了拉拢他,还给长福带了一篮子的葡萄桃子来。”
“所以长福不好意思了?”暮小小大笑了起来,这事其实她早就知道,就是故意问问长福。
“心虚呢,正想要去跟他那陈小哥去告罪……”萧玉珠笑叹了口气,“这事我就不帮他出主意了,他自己做的,就得自己承担,哪天要上陈相府了,我就让他自己去。”
长福脸红红,挠着胸前挂着的玉圈不说话。
“别挠破了,这可是你娘娘赏你的。”暮小小取笑他,与他说,“放心好了,就是看在娘娘的面上,你去告罪,陈相也不会赶你出来。”
“舅母,”长福是真不好意思了,朝舅母讨饶道,“我还没想好呢。”
这丢父母兄长脸的事,长福觉得他还得多想几天,才有勇气去陈相府说明事情真相。
“那慢慢想。”暮小小乐了,觉得妹夫妹妹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都太有意思了,虽与他们暮山上教小孩的态度不同,但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出人意料的好。
就是长生长息,一眼看过去有点木头木脑不爱说话,其实兄弟四人中,最懂得用计的是长生,做什么他都只要开个头,别人就会按着他的算计走,他只要隔岸观火就成,而最会盘算厉害关系的是长息,哪些人能得罪一点哪些地方完全不能去碰,他都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而长福就爱当跟班,看着像没主意的,但冷不丁一个主意出来,都能切中要害,还不需自己动手,长南倒是脑子手脚都不错,但看起来就像个聪明人,老让人事先就防了他去,就是现在,京城里的这些个人,都不太爱把长南当小孩看了。
看舅母笑得乐不可吱,长福更不好意思起来,朝母亲露出讨好的笑,“娘,我再想两天啊。”
“嗯。”萧玉珠微笑点头。
她从小教他们要勇于承担自己所做之事的责任,好的要学会享受,坏的要学会负责,关于这点,她对他们全都充满着耐心,知道这种品质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每个人都有逃避责任的天性,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们的身后,让他们明白承担责任并不那么可怕,久而久之,等他们大了,他们就有能力去应对他们人生里接下来的事情,而她无需太为他们担心。
“他和长南刚回来啊,那个叫一个乖,”去宫里还有点路,暮小小跟小姑说起了长福刚回来的事,“长南常跟九皇子玩,有次带了他进宫,正好遇上我姐姐,我二姐说你就是那个还欠我对我好的那个小孩,他就乖乖地跟我二姐聊天大半天的话,到了晚上才回来,回头问他跟我二姐说什么,他说给皇后娘娘说了他在秦北的家是长什么样的,还有他是如何堆雪人的。”
说到这,暮小小去捏长福的鼻子,笑话他道,“你怎么那么多话呢?我听你画眉姑姑说,一下午凤仪殿就听你在那咋呼了。”
长福摸着被捏疼的鼻子“哦”了一声,朝那笑意吟吟看着他的母亲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只是娘娘不爱说话,我看她有点愿意听我说话的样子,我就多说了些。”
说罢,他朝舅母也解释道,“是这样的,舅母,一个人不愿意多说的话,那另一个人可以多讲点,只要她不是很烦,愿意听,是不是?”
“是,是……”暮小小忍不住去抱他,笑着他道,“那你也给我讲一个。”
“好啊。”长福不厚此薄彼,坐在舅母的身边他起身,扶了扶舅母身后的软垫,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就开讲起来了,“舅母,我跟你说一个兵营中的事,这事还跟舅舅有关呢……”
暮小小一听,顿时就真感兴趣了,低头看着长福,眼带催促。
长福还真讲了起来,这是他听大哥跟他说的舅舅训兵的事,经由他的口,萧知远那训兵训外甥的样子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一样,“……这时,只听舅舅鼻子冷哼一声,那小兵啊腿就抖了,我大哥正要溜,说时迟那些快,舅舅的棍子就打死哥哥背上了,舅母你是知道我大兄身手的,贼快,可再快,也快不过舅父的手了,他一个挥棍就打向了我大兄的腿,让我大兄跌到地上趴了个狗吃屎,这时,大捡伯伯出手,把我大兄从地上捡起,扔到了舅舅面前,舅舅踩了我大兄一脚,我大兄啊,啧,一下就没骨气了,跟舅舅认了输,还保证不回来跟您告状。”
暮小小听了瞪大了眼,回头就朝萧玉珠道,“这当大哥的不告状,所以这小的就代他大哥告到我面前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