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王易佑,在这天向狄禹祥主动投降,也不出狄禹祥所料,他要求见他们父子。
佑王当着易军所有战士投降,这让易军大军振臂欢呼,高呼君帅威名。
佑王的投降,让狄禹祥不能不见佑王,在京里的皇帝会想让他见,他的士兵们也想让他见,他们都想看到易王俯首称臣,易王的屈辱,就是大易军队的荣耀,更是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无人能挑战他的君威,哪怕那个人曾是大易的第一王。
狄禹祥不得不见。
这是他们夫妻早早就已经预料过了的。
在见之前,狄禹祥秘密接了妻子过来,见到她,他苦笑道,“这一生最为难的事,竟皆是你为我出头。”
“不是这样算的,”早对今日有所准备的萧玉珠朝丈夫摇头,轻声道,“你保护我们的家,我保护我心上的人,我们都在做我们想做的事,没有谁轻谁重,夫君你说是不是?”
狄禹祥还能说什么,妻子的温言软语已经让他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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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佑看到萧玉珠的那一刻,脸上有说不出的无尽失望。
他看着萧玉珠的第一眼,那一刻他完全无法掩饰他眼睛里的绝望。
如果之前他对狄萧氏的了解还不够深刻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完全明了她是个心有多狠的女人。
她来,是来断他的后路来的。
仅看着她现在尤带着伤疤的脸,他就不能轻易提出让狄家父子保小世子的话。
在这个被他折辱过的妇人面前,他要是在狄家父子面前说出相求之话,那他身为易王的那点尊严也会消失殆尽。
“婶娘,你来了。”易佑看着萧玉珠惨笑了一下,无奈至极地合了合眼。
真是荒谬,他现在再回想起来,也知他父王是给他留了后路的。
只是因一己之私,他还是给断了。
他要是没侮辱过她,狄家父子会想法设法保他这一家唯一的那根独苗罢?
佑王一生从未这么绝望过,他从未想到,要在他手里,断了他祖宗的根。
他之前从未想到过。
“这就是你的谋逆?”偌大的王殿里,只有他们几人,萧玉珠坐在大儿搬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易佑淡道,“让外面为你们卖命的三万军士为你父王母妃陪葬?”
一场大仗,死去了三万人,佑王没打过仗,他不会知道真正的战场上,死去的人绝不会活过来……
“你父王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输了,你们会死多少人?”萧玉珠看着脸色苍白易佑,甚是不解地问,“你可以想不到,但你父王想不到?”
“不,他想到了,因我告诉他,”易佑笑了笑,对这妇人平静地道,“我不想成为一事无成的易王,昭和帝能做到的,我也想做到,我告诉他成王败寇,输了我也甘心,我希望他能最后帮我一把,因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为我尽心,他此生还能为谁尽心?”
有些话说出来了,接下来说下去也不难,易佑越说语气越平和,他甚至还朝萧玉珠笑了笑,道,“只是我不是个太听话的儿子,他对我的忠告,我只听了我愿意听的,像不能要胁你,像不能为难义兄,这些我都没做到。”
“婶娘,其实再来一遍,我也不会做到,”易佑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萧玉珠的脸满是惨然,“我太想成功,也太想为我母妃做点什么,我这一生,从记事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母妃就活得那么不高兴,看到我,她除了哭就想哭,我小时候就暗暗发誓,这生一定要做许多让她高兴的事,可我做了许多,她一件也没有高兴过,后来,我终于等到了你来,你不知道,从知道你来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都在想,我终于能做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了……”
“婶娘,”易佑微笑地叫着萧玉珠,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他凄凉地看着萧玉珠,惨然地道,“或许我应该叫你姨娘,姨娘,你说,我算不算半个我娘的好儿子?哪怕她一生没对我做过一件好事。”
长南听到这,鼻子酸疼得很,他于心不忍地别过眼睛,不敢看佑王让人心酸的脸。
狄禹祥因此也皱了眉。
萧玉珠靠向椅背,漠然地看向长泪淆然的佑王。
她知道这些话,有八分是真……
可这真图的是什么?图的不过是小世子的命罢了。
佑王是聪明的,可是,晚了。
如果他确是像他父王所说的,不为难她,不为难他的义兄,长南即便是舍了他的盔甲,他也会最后保易王府一程,而她能如何?她不过是个一生只会从父从子的妇人,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她所能做到的就是保护他们。
但现在她的选择不同了,有些屈辱不是佑王的几滴眼泪就可抹去的。
萧玉珠半转过身,她看着地上,轻启了薄唇,“你们可原谅?”
“不能。”
“无法。”
说不能的狄禹祥此时坐在了妻子的身边,朝易佑道,“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但在你对我夫人下手的那天就应该知道,狄家与易王府,自此恩义皆无,再没什么情义了。”
“稚子无辜。”易佑已经撑不住了,他抬起头把眼泪含下,看着狄禹祥哀求道,“他还小,出去了让人带几眼,他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你们就带他出去找个普通人家,让他像个普通百姓家的小孩一样长成,然后一生为柴米油盐奔波,过一辈子的普通日子罢,就让他去过一点他祖父和他父王从没有过过的平凡日子,不用容忍,不用算计,也无须为权力野心家破人亡。”
“世叔,求你了……”绑在椅子上的易佑这时带着椅子往旁倒去,他连滚带爬地撑起了半身,跪在了狄禹祥的面前。
狄禹祥漠着脸,垂眼不语。
“世叔,求你了,帮帮我罢。”易佑朝狄禹祥不断磕,然后,他朝萧玉珠磕来。
“婶娘,我不求你的原谅,你就当是可怜一下什么都不知情的幼子罢……”易佑已经泪流满面。
自易佑开口哀求,萧玉珠就闭着眼睛,她知道她不能看,她虽然心狠,一生当立则立,当破则破,但她也会怜悯,也会心软……
易佑求到了她跟前,她没有说话,别过脸,擦掉脸上掉下的泪,漠然的脸上依旧一丝表情也无,“他是会过上你说的所谓普通人的日子,但也会在有天知情后,恨当初救了他的人,杀了他的全家,就像你娘一样最后恨上了我,你最后连你义兄也不放过一样,佑王,你没做一点可以让我们狄家对你留一点情份的事,你会对我们家相求之事,我家已经上禀了朝廷,今日你所说之话,也会被记录在册呈上,至于结果如何,就看皇上的圣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