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翠花脑袋顶上的呆毛再次垂了下来。
自从被剃了秃头毛发再长出来后,翠花的脑袋顶上就多了一根与众不同的绿毛,这根绿毛远远长于其他的毛发,直直地翘在脑袋顶上,要是翠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垂下来,焉哒哒的好不委屈。
顾安安丝毫不为所动,萧从衍隐秘地笑了笑,刚刚在灶房里的时候,他可是第一个帮着胖丫头把所有的菜色都尝了一遍,果然他才是胖丫头心里最重要的人。
虽然那丫头害羞不肯说,但是他就是明白。
能看不能吃的两人一鸟坐在椅子上,盯着热腾腾香气四溢的菜肴,都快盯出火来了,终于把地里干活的爷爷奶奶妈妈给盼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应该在县城的爸爸顾建业也回来了,难道爸爸猜到妹妹今天要下厨,特地赶回来的?两兄弟心里猜到。
“从衍啊。”
顾建业捏紧手里的电报,看着面前一脸愉悦的男孩,几度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那个消息。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回到家的大人却没一个开心的,顾安安看着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的眼神,直觉就有些不好。
“你爷爷出事了。”顾建业几番犹豫,还是硬着心告诉了眼前的孩子,反正再过不久他也会知道的,还是让他早点有所准备的好。
即便一开始带着点利用讨好的心思,可是这五六年的相处,早就使得顾家所有人将这个男孩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样疼爱照顾。
顾建业一想到这电报上说的事,就忍不住有些心凉。
爷爷出事了?
萧从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看着顾叔他们略带闪躲的眼神,从心底里开始泛寒。
“你爸把你爷爷给告了,现在你爷爷已经不再是黔西军区的军长了,因为封建成分,被上头勒令劳动改造,再过不久,应该会被送来咱们涟洋县的红旗农场,这是你爷爷的老朋友活动后最后的结果。”
顾建业也就纳闷了,萧敬宗到底是有多狠的心,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
疯了,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安慰
好好的一场寿宴,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即便是顾安安亲手做的丰盛的宴席, 一家人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连一向不安分的翠花鸟也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变得异常安静。
“其实下放到红旗农场也好,好歹离咱们还近, 也能看顾着些。”
顾保田也想不明白,自家首长保家卫国, 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怎么说批.斗就批.斗,封建地主出生又怎么了,难不成这人还能选择家庭投胎不成。
再说了, 就算是地主,那也还有好坏呢, 有些地主压迫佃户, 吸血吃肉, 这种坏分子,你想咋批就咋批, 老首长家可不是那种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捐献大半身家, 支援前线了,难道这种好地主,也是无产阶级的敌人?
可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事已至此, 家里还有个小的呢,总不能让孩子跟着着急上火。
“你爷爷让人传来消息,上头有人护着他,虽然被下放了,也没受什么罪,让你别担心他,而且这世道还有天理呢,相信老首长一定会沉冤昭雪的。”
顾保田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萧从衍这个孩子。
“就是,这红旗公社你铁牛舅公还是能说得上话的,红旗农场归公社管,老爷子被送来搁眼皮子底下也是件好事,总比在别的地方好。”
苗翠花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气萧文忠太没用了些,要是换成她,搁八百年前就把这不孝的畜生送回娘胎里去了,还能有现在这事,还不是自己自找的。
只可惜,老爷子倒台了,这顾家也少了条金大腿。
苗翠花替自己的宝贝乖乖有些惋惜,不过并没有因此说要把烫手的山芋萧从衍给放弃了,好歹是自己养了五六年的孩子,这慈祥的奶奶当惯了,一时间态度也转变不过来啊,再说了,这些年人萧老头也没少给他们好处,对方已落难就翻脸不认人,也不是苗翠花为人处世的态度。
作为一个护短的老太太,既然这萧从衍依旧入了她的眼,她自然会把人给护牢了。
所以吐槽归吐槽,对于老爷子的事,苗翠花还是挺放在心上的。
“你爷爷传来了消息,你的身份,暂时被隐藏了,等老爷子一来,千万别透露出自己和老爷子之间的怜惜,省的老爷子进去了,你也被搭上。”
顾建业对着有些恍惚的萧从衍提醒道,虽说他是老爷子的孙子,可同样也是萧敬宗的儿子,现在萧敬宗揭发有功,据说还升了官,虽然气愤,但是作为萧敬宗的儿子,萧从衍好歹也多了层护身符,即便最后暴露出来他和萧老爷子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过顾建业还是有点不放心,谁知道萧敬宗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在告发了亲生父亲之后,会不会对这个儿子做些什么。
在黔西的那段日子,他可是看清了,那个男人眼底就只有后来的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儿子,对萧从衍这个长子,是一点舔犊之情都没有,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顾建业对萧敬宗那个男人的感官十分差,你作为一个人,可以没出息没本事,可是连自己的亲爹都害,亲儿子都不要,那就不是人,而是畜生了。
不对,就算是畜生,那好歹也还知道护崽呢,萧敬宗这个人,就是畜生都不如。
萧从衍全程都有些沉默,顾安安心里担忧,可又不知道该帮他做些什么。
顾保田几人商量了很多,等到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凉了,知道这是心爱的孙女/闺女亲手做的第一顿饭,有心夸奖几句,可顾忌着萧从衍,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一家人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一顿饭。
之后的几天,顾家一直都沉浸在这种低气压之下,顾安安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会儿不注意,萧从衍就偷偷自个儿跑去了黔西,冲动之下找他那个爸算账。
现在可没有老爷子护着他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想要扳倒萧敬宗那个男人,以及沈荞背后的沈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顾安安暗恼,早知道这样,当初让黑胖和黑妞做的事还算便宜那对渣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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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是那个人的儿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安安听了黑胖传来的话,披上一件外套悄悄走到了后院里头,看着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的萧从衍。
这些天他瘦了很多,下巴微微有些尖,月光之下,清俊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的恍惚和迷茫。在顾安安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萧从衍,即便是他刚刚被送来顾家的第一天,那个骄傲毒舌的小鬼,带着勃勃生机,不管心底里有多么恐慌,至少表露在面上的姿态,一直都是无所畏惧的。
“我一出生,我妈就死了,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就只有爷爷、坤叔和林婶,我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直到再大些,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爸爸妈妈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