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殃好像有些被吓到,回过神连忙将她的手拿下来,抓在手中,皱眉说了一句:“江婺不要乱说。”
也因此,眼里的郁色消失了,整个人都软和了下来。
江婺却惊讶地发现他脸红了,顿时觉得好笑,继续打趣一句:“无殃脸皮这么薄啊,倒像个小姑娘一样。”
无殃竟然瞪她一眼,“江婺,不要闹了。”
江婺怕他真的生气了,才不开他玩笑了。不过心里觉得好神奇,无殃原来也是会瞪人的啊,这样才像个小孩子嘛。
这样想着不禁又看了他一眼,可惜无殃已经神色如常,再寻不到那样鲜活的样子啦。
不过这么一来,江婺才发现,他身上那件羽绒服暖和是暖和,不过浑身黑鸦鸦的,这色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太沉重了些。她开始懊恼自己当初只顾暖和,没有考虑到适合孩子的颜色。
恰在这时,无殃开口了,语气有些踌躇:“江婺,你有没有素一些的袍子?”
“素一些的?”
江婺赶紧转身在空间里翻了翻,取出两件棉袍,一件蓝色,一件灰白色,这都是订做的,因为材料的原因,没有太过蓬松,有点修身,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无殃脱下身上的黑袍子,接过灰白色那一件,仔细穿在了身上,又抚平了褶皱。衣摆长度刚好到他鞋面,看来大小长短刚刚好。
平时没看见,这次他换衣服的时候,江婺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葫芦。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穿来的时候见过的,那时候这个玉葫芦不知道怎么掉到墙和柜子之间的缝隙来着。
不过江婺没多注意这个,转而仔细打量了无殃几眼,觉得他应该又长高了一点。普普通通的一件袍子,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显得好看,看来还是人长得好看的缘故。
她心里不由得冒出一种“我家弟弟长得就是好看”的自豪感。
自豪完,她把另两件袍子折好放在柜子上层,以便他换着穿,然后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我去熬煮腊八粥,无殃乖乖看书,有什么不懂的我等会儿回来给你解惑。”
“好。”
屋里又只剩下了无殃一个人。
他站在桌后默然半晌,突然抬手,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玉葫芦,稚嫩的脸庞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戚。
江婺呵着白汽、冒着风雪走到庭院,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水井,却见井里井外已是一片雪白。
……好吧,都下雪了,气温肯定在零度之下,所以井水结冰也就不奇怪了。
她环顾一周,只好在光秃秃的桃树下捡了那把铲子,把井上雪都铲开,再把它倒过来用手柄伸下去,使劲儿“梆梆梆”地敲,“噼啪”一声把水面结冰敲碎了,才顺利打上水来。
好在井水是暖和的,她手也不至于冻僵。
在井边倒水淘洗豆子的时候,江婺突然想起,那件袍子灰白色,没有什么花纹,好像更不适合无殃。因为在古代,白色代表丧事。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边都快过年了,穿白色也太不合时宜了些,都怪她没想到这个。
不过,刚刚无殃出神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啊……
“我来吧。”
江婺一边打水一边想着事情,没提防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一时吓得手下一松,木桶脱手歪倒去,好在一只有些粗糙的手伸过来,把它牢牢扶住了。
只是里面的水不免洒出来一些,沾湿来人灰蓝色的下摆。
江婺回头一看,发现是广常,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呀,吓我一跳。”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地方也就广常来往了,其他还能有什么人?
她看他衣服沾湿了,忙道歉:“对不住,都怪我没留神。”
广常却摇头,语气比她还懊恼:“是我吓到了您。”
江婺不想纠结问题,看看他湿了的衣摆,道:“你快回去换身衣裳吧,免得寒气入体。”
“不碍事。”广常却并不在意,只低着头重新从水井里打了满满一桶冒着白汽的水上来,倒了一些到小锅里,倒是一滴未洒。
一边低声说了句:“您别做这些,我来就好了。”
江婺心道她才想说这个,他倒先说了,一个两个都少年老成的。
她就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是来照顾无殃的,这些活计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回去换衣服去吧——你怎的还是穿得这样少,我先前带来的衣服可是不喜欢?还是不合身?”
“没有,”他摇摇头,“很好,我很喜欢。”至于为什么不穿却没解释了。
既然他不说,江婺也不追问了,给他带衣服只是顺便,穿不穿随他。
毕竟她跟广常接触时间不长,她又不了解他,而且他年纪稍大一点,总感觉跟他有种隔阂感、疏离感,无法像跟无殃一样亲近。
想起无殃,江婺迟疑地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无殃……似乎有些不高兴。”
闻言,广常面色突然沉郁下来。
江婺一愣:“怎么了?”
他沉默片刻,才道:“今日,是……夫人的忌日。”
江婺一愣,确认道:“无殃的母亲?”
广常点头。
江婺顿时叹了口气。
其实早该想到的,无殃处境这么艰苦,肯定是生母没了。父亲又薄情寡义,对他不闻不问,肯定早已另娶新欢,有了别的儿女。经常来打他的,想必就是他的异母兄弟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