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了笑,让人去打来清水给她重新净脸,又端了杯茶让她喝两口抚平情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都是围绕着昭萱郡主的,直到听到宫女来报,昭萱郡主醒了,昭华郡主忙向皇后请示,便去了偏殿。
皇后让人撤下茶盏,宫人重新沏了皇后常喝的绿茶过来。
过了会儿,一名长相端庄、气质沉凝的宫女进来,正是凤翔宫的管事姑姑——绣姻。
绣姻来到皇后身边,行了礼后对皇后道:“奴婢先前去送汤药,瞧见昭华郡主不知和昭萱郡主说了什么,昭萱郡主激动得咳嗽,幸好没有再咳血了。”
皇后垂下眼,淡淡地说道:“她们姐妹间的事情,不必理会。”皇帝都不管,她这没血缘关系的外人去费那什么心?省得里外不讨好。
绣姻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偏殿里,昭萱郡主用帕了掩住嘴咳嗽了好久,感觉胸腔火辣辣的,宛若要窒息一般,难受得她身体都要炸开了,身体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萱儿……”
她粗喘了会儿,方道:“姐姐今儿进宫就是为了气我么?”
昭华郡主有些难过道:“我如何想气你?只是咱们现在只有父亲了,难道你非得不孝不义,让咱们都没了父亲才甘心么?”
昭萱郡主连看她都懒,将头转到被褥上,慢慢地道:“我什么都没和舅舅说,无论你信不信,我已经废了他的双腿了,便不再做什么。”
昭华郡主看了她很久,方慢慢转身离开。
侯在门外的星枝星叶见她走了,忙走进来,见到昭萱郡主蜷缩在软榻上,手里拽着的帕子添上了红丝,眼眶发红,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小郡主被公主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从长公主死后,小郡主过得是什么日子?昭华郡主明明知道其中原因,还要来刺激她……
昭萱郡主被丫鬟伺候着换了干净的衣物,瘫在床上好一会儿,方道:“改日若是端王妃进宫请安,你们帮我通知一声,叫她过来见见我。”
星枝星叶忙应了一声,比起昭华郡主,能安慰昭萱郡主、和昭萱郡主同仇敌忾的端王妃更得她们的心。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端王妃便进宫了。
阿竹给皇后请安后,又将自己带来给十八公主的玩具交给宫人,便对皇后道:“母后,听说昭萱郡主在您这儿,儿媳想去见见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见她睁大双眼,清清澈澈地看着自己,宛若个小女孩儿一般,皇后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她也正惦记着你呢,去吧。”
等阿竹离开后,皇后看了看她带来的礼物,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具,便知道她为了十八公主费心了。
绣姻检查过后,没什么异样,方对皇后笑道:“端王妃有心了,看起来是个脾气极好的,听说端王殿下也十分爱重于她,连她回靖安公府参加妹妹的及笄礼,都去接送呢。没想到端王殿下那样的性子,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听说让京城的好些妇人都羡慕得紧。”
皇后淡淡一哂,说道:“她是个本份的,看得明白,只希望她能守着本心不变。”
绣姻听罢,怔怔地失了会儿神,方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可不是要守着本心么?若是本心都守不住,女人这辈子该要过得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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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里,昭萱郡主坐在阳光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件厚褥子,整张脸都陷在了那狐狸皮织成的软枕上。
“昭萱!”阿竹三步并两步走来,疾步如风,吓得她身后的丫鬟要担心她不小心摔着。
昭萱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高兴地道:“阿竹快过来!”
阿竹一屁股坐在星枝搬来的绣墩上,拉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地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么?看起来还是好瘦,是不是因为守孝不肯吃东西?这样不行,你得多少吃一点,不然长公主知道,定会气你了……”
昭萱笑眯眯地听着她唠叨,等她说得口干接过星枝递来的茶润口时,说道:“你都嫁人了,还不改这脾气,小心端王表哥不要你。不过听说端王表哥待你极好呢,我听了都羡慕了,端王表哥那样谪仙般的人物,终于要坠落凡尘了……啧啧!”
阿竹一口灌了半杯茶,发现她竟然拿自己打趣,一改过去的死气沉沉,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昭萱郡主……看起来就仿佛走出了母亲死亡、父亲杀她的阴影,整个人已经恢复了些过去的风彩性格。不过等阿竹仔细看她,发现也不对,她没有走出阴影,只是对自己才会这般。
“不必羡慕,等你出了孝期,让皇上给你挑个好夫婿,到时候也有人疼你了。”阿竹拉着她的手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温暖。
昭萱郡主手指动了动,反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她看着阿竹微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呜嗯一声哭了起来,吓得阿竹赶紧坐到软榻上,将她拥进怀里。
星枝星叶及周围伺候的宫女都远在十丈之外,不敢过来打扰。
“……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你和端王好好的,他既然费尽心思娶了你,会对你好的,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阿竹听着她反反复复的叨念着“我会帮你的”话,心惊肉跳,不敢让自己的神情让远处的宫人窥见,只得垂下头,几乎埋到怀里人瘦弱的肩膀上。
在她以为平静的婚姻生活中,却因为这桩婚姻而改变了很多东西,无论是朝堂上的格局,或者是人心。
“我不要你帮,你只要好好吃药,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成……”阿竹喃喃地道,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昭萱郡主终于发泄完了,星枝星叶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脸,见阿竹的眼睛也红红的,同样也端了干净的水过来伺候她整理仪容。
昭萱郡主见阿竹苦逼着脸坐在一旁,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摆这表情做什么呢?”
阿竹更苦逼了,她觉得,昭萱不愧是从小在宫里跑着长大的,政治觉悟就是高。相反,她刚新婚,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什么政治觉悟。即便知道自己嫁的是当朝圣眷最浓的皇子,依然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东西。
昭萱郡主伸了个懒腰,朝阿竹笑盈盈地道:“啊!心情突然好多了!你再摆这个表情,我心情会更好。这种是不是你以前说的,见到你不舒服,我就开心了的心情?”
阿竹无话可说。
“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吃药,努力煅练身体,总不能真的早死了,是不是?”她偏首朝阿竹笑着。
阿竹心中一宽,也笑着点头。
今天走这一趟还算不错的。
阿竹心想着,不过当去了凤藻宫后,又碰到了两个怀恩侯府的所谓“表妹”时,心情开始坏了,特别是当安贵妃直白地问她,怎么都不给表妹们下帖子邀她们去端王府游园时,阿竹真想仰天长叹。
等离开了凤藻宫后,阿竹已经应承了安贵妃,过两天便会给怀恩侯府下帖子请那些表妹来端王府玩。阿竹边往昭阳宫行去,边想着,等到那天,她便寻个借口将端王撵走,让那些表妹们连个衣角都瞧不见——阴奉阴违这种事情她爱干,就是不知道那位王爷会不会配合?
到了昭阳宫,便见惠妃正和福宜公主说话,福宜公主今年十六岁了,身子虚弱,惠妃虽然想要将她留个几年,但也怕女人的年华逝去不好找对象,这阵子也在相看京中的世家子,想给养女寻个不错的人家。
福宜公主原本就羞红了脸,见到阿竹到来,赶紧找了个借口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