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便有去镇国公府送礼的管事嬷嬷回来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现在如何了?你可见到她了!”阿竹问道。
那管事嬷嬷笑答道:“回王妃,奴婢见到了,世子夫人看着脸色不错,精神也极好,还让奴婢转告王妃您,她很好,不用王妃担心,等满了三月坐稳胎了,她便过来看您。”说着,婆子心中暗忖,这世子夫人真是将他们王妃放在心上。
现在京中谁人不知道镇国公世子深得帝宠,在皇帝面前是最能说上话的,连好几位王爷都要靠边站,京中没个人敢得罪他。即便他私德不好,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御史的几次弹劾镇国公世子行事张狂无德,也被承平帝给压下来了,渐渐地,便没有人再敢惹他,看到他便自觉绕开。
镇国公世子如此风光,世子夫人自然也夫荣妻贵,备受京中勋贵大臣夫人追棒。但这世子夫人却显然极为尊重他们王妃,事事以他们王妃为先,虽说此中有闺阁时的姐妹情份在,但到现在立场不同后,仍是未改变,可见这种情份也教人感动。
阿竹听得开心,又问了好些事情,管事嬷嬷一一答了后,方放下心来。
很快地,去林尚书府送礼的嬷嬷也回来了,自然也报告了林尚书府的大少奶奶严青兰的事情,同样是检查出一个月左右的身子,只告诉了几个亲人,并没有大肆透露出去。
知道姐妹们都好,阿竹便放心了。
不过,阿竹显然放心得太早了,她显然低估了京城的消息流通速度及皇城的八卦精神。
因为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来的,一月底圆慧大师开坛讲经那天,秦王妃、端王妃、镇国公世子夫人、林尚书府大少奶奶四女一起相携去枯潭寺上香,而且当时还一起抽了上上签,所以四人接连着传出了好消息。
一时间,枯潭寺成为所有盼子嗣的夫人们必去之地,香火更加旺盛了。
这也没什么,但是那些求子心切的夫人们都想知道她们当日的具体行程,及抽了什么签,解签的是哪个老和尚,后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佛祖眷顾的事情——哦,对了,后来连在枯潭寺山脚下那群纵马而过差点伤了人的纨绔被秦王妃揍了一顿的事情再次被扒了出来了。
阿竹目瞪口呆,有种正在逛八卦论坛的感觉,当然若自己不是论坛里的主人公,她会更高兴。
阿竹被这件事情的发展弄得风中凌乱时,那些当日被秦王妃挑下马的纨绔也弄得郁闷不已,任哪个大男人一再地被人提醒“你曾经被个女人挑下马狠狠地揍了一顿”之类的事情,也不会高兴的。
现在,陆珪便是不高兴的人之一。
“娘你做什么啊?”陆珪差点想要咆哮,他快被这群女人逼疯了。
陆珪是怀王第三个嫡子,也是怀王妃的老来子,对他不免溺爱非常。而陆珪也十分对得起母亲的溺爱,变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纨绔,估计好一点的便是他虽是纨绔,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及强抢民女等事情,只是比较会享受人生罢了。
可是自从一月底那会儿,他被秦王妃挑下马后,发现人生完全变了个样。
怀王妃拎着小儿子,说道:“珪儿乖,和咱们说说当日你们经过枯潭寺时发生什么事情?秦王妃、端王妃她们又干了什么?快点,这可事关咱们家的后代子孙之事!”
怀王妃说着时,身边的几名儿媳妇女儿们也同样眼巴巴地看着小叔子(弟弟),心里十分紧张。而陆珪发现连自己已经出嫁却跑回娘家来的姐姐都那般期盼地看着他,简直要发疯了。
他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父王都没为我讨回公道呢!这样揭人伤疤很好玩么?”
怀王妃一巴掌拍到这倒霉孩子的肩膀上,将他抓了过来,按放在身边的小杌子上,不悦地道:“平时你的嫂嫂们和姐姐们多疼你啊,你竟然连这点忙都不帮,你还算是人么?”
得了,他不算是人,那将他生下来的母亲您又算是什么?
陆珪抹了把脸,扬起他那张清秀得像娃娃的脸蛋道:“好了,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总得给个过程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何要这般揭我的伤疤,不知道我心里还在痛么?”他捧着心口,就希望这群女人体谅他受了心伤。
怀王妃看着这倒霉孩子,想了想,方道:“是这样的,现在端王妃、秦王妃、镇国公世子、林大少奶奶她们纷纷传出喜事,听说她们当日相携一起去枯潭寺上香,才纷纷传出了消息。你也知道,你几位嫂子和姐妹们这几年子嗣不顺,所以想要知道她们当日做了什么,才得佛祖保佑,有这等深厚的福泽。”
陆珪风中凌乱了,他有些艰难地道:“娘亲,你这话是不是错了?这关佛祖什么事情?而且就算是佛祖保佑,你们只要也去枯潭寺诚心礼佛上香不就行了?”
脾气最急的怀王府大郡主已经等不及了,一巴掌呼向倒霉弟弟的脑袋,不悦地道:“去上香有用的话,还来问你什么?咱们早就拜了几年了,根本屁都不顶一个用!所以自然想再知道她们当时做了什么事情,才能得佛祖保佑,咱们也好去学学,看看能不能事成!”
其他人听到大郡主的话,都忙忙点头,这些年来,为了子嗣,她们也是满拼的了。
陆珪道:“那你们可以去问她们啊?问我一个大男人算什么?”
怀王府的世子夫人幽幽道:“三弟,若是能问早就问了,何必来问你一个大男人呢?端王妃、秦王妃自传出喜事后,便闭门谢客了。端王你也知道的,他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传了话,不让人去打扰端王妃就不让,谁还敢去逼他?外一惹毛了宫里的安贵妃怎么办?”那可是条母疯狗,惹毛了的话,还不知道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而这条疯狗偏偏身后还有个皇后顶着,谁敢和皇后过不去?
“至于秦王妃……算了,秦王妃成亲四年好不容易有消息,秦王也不肯让人去打扰,不然直接拳头打出去。”说到这,世子夫人更幽怨了,好歹她丈夫与秦王的交情不错,秦王竟然还这般,真是不仗义。
怀王府的二少夫人接着道:“镇国公世子夫人更不用想了,镇国公世子已经发了话,谁敢去打扰他的妻儿,他直接打出去。这位素有煞名,皇上又不管,谁敢惹他?最后剩下林尚书府的大少奶奶,原本应该是极好说话的。但你也知道林尚书在清流中素有清名,最是刚正不阿,而且不信这等鬼神之事,上门去请求的人都让他轰出来了。”
“……”
原来这四个女人的家人都不好惹啊!陆珪终于知道当日自己没有被弄死,还是因为秦王妃已经出手了,若是后头的端王、镇国公世子、林尚书等人再出手,自己老爹就算进宫哭,他也得再脱一层皮。
想到这里,他缩了缩脖子,坚决不肯掺和到这事情去,便道:“当日我差点被秦王妃那凶女人打个半死,又不和她们同路,哪里知道她们干了什么?与其这般问我,不如找机会去询问当事人比较好?”
趁着那群女人思索时,陆珪像只兔子一般逃蹿出去,惹得怀王妃反应过来时,在后头呼叫连连也不肯回头,闷着头直接跑出了府。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很快便到四月份,然后暮春一过,便进入严热的夏天了。
陆珪由于跑得太急,没有来得及拿什么东西,就这么两袖清风地出来,跑到内城河边时,看着河边随春风飘扬的杨柳,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话说他跑什么跑?当日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虽然当日秦王带着秦王妃来同他父王母妃道歉时,他就躲在旁边,看到人高马大的秦王妃时还惊悚了下,但是这件事情也算是落幕了。
“咦,这不是陆三少爷么?”
一道油滑的声音响起,陆珪抬头望去,便见到不远处的内城河的拱桥上站着一名穿着华衣的男子,长相俊秀,但是眼皮浮肿,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道是那种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只享受着祖荫过日子,弄得一副声色犬马、纵欲过度的模样。
陆珪却觉得这位有些陌生,但细看时又有些眼熟,正想问时,对方已经自我介绍了:“陆三少爷不记得在下了?在下是景阳伯府的方五啊。”
这么一说,陆珪马上想起来了,这方五是景阳伯府的庶五少爷,还一起喝过几次酒,过因为当时人多,所以也没有特意注意他。而陆珪能在那么多人中记得他,也是因为这景阳伯府也是个奇葩之地,景阳伯妻子娶了好几任,但却没能生出个嫡子,反而是庶子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生,现在所知,景阳伯府的嫡系一脉中的子嗣中便有十三子十女,也算是个庞大的数字了。
这方五原名方劲,排行第五,卡在不上不下之地,爹妈不疼的悲催娃,不过人却十分机灵,和谁都能搭上话,同他说话极为舒服。
所以,在方劲请他去喝酒时,刚被一群女人给刺激得够呛的陆珪爽快地答应了。
方劲请他到一家小酒馆喝酒,看方劲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陆珪颇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方劲作为个不受宠的庶子,且景阳伯府的经济情况也不咋样,庶子月例有限,自然无法一掷千金,请他到什么好地方喝好酒了。
不过陆珪是个豪爽的,交友不在金银在于交心,所有他也没有嫌弃这路边的小酒馆的酒劣质,和方劲你一杯我一杯地边喝边聊,聊到最后,他发现方劲的脾气竟然极对自己胃口,让他欣喜不已,恨不得当场抓着方劲一起结拜算了。
幸好还有一丝理智让他坚守着,没有做出会让自己老爹捉着他吊打一顿的冲动事情。不过喝到最后,他也有些醉意了,连天色什么时候暗了也不知道,和方劲勾肩搭背地道:“……告、告诉你啊,女人真是种可怕的存在,她们竟然因为端王妃、秦王妃和镇国公世子夫人她们纷纷传出好消息,就觉得是佛祖显灵,竟、竟然想要去找她们得出她们当日竟然干了什么事情,能有如此福泽……哈哈,就不能是凑巧么……”
方劲低声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对啊,就不能是凑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