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两个人也许懂得整个流程,可以成为指导技师,但是要完成这整个工艺,还需要再请人。
刘家原本那位姑娘,倒应该可以胜任接下来的工作,但她却又出了事。
或许刘家父子跟着石头离开也有几分这方面的缘故。毕竟没有了刘姑娘,就算还有麻园肯收下他们,也根本无法完成整个麻布制作过程。只能去给别人帮工,收益又会减少许多。
“也就是说,家里还得添置至少一台织机,培养或者外聘一位织匠,除此之外,真正忙起来时,还要临时再请一些短工,是吗?”周敏总结了一下。
刘叔点头,“是这么着。”
刘勇补充道,“不过大姑娘,外聘估计不成。怀州府设有朝廷织造衙门,民间但有好手艺的织娘,多半都叫他们给请走了。我那妹子迟迟不愿婚嫁,也是存了想进织造衙门的心思。”
周敏总算明白为什么纻丝的价值那么高,但民间却鲜有出产的。毕竟工艺实在是太复杂了,而且就算做出来,竞争力也必定远不如织造局所出的产品。毕竟他们只能做白纻,但织造局所制的却都是各种花缎闪缎金缎。
怀州有织造局,估计他们在自制的同时,也对外收购白纻,所以那边才会有民众以此为生。但征州府却没有这样的好处,所以高顺县当年才能捣毁无数麻园。
要重新将这门生意给做起来,最大的竞争对手竟是各织造局,其难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周敏的预料。
恐怕就连石头,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其中所隐藏着的陷阱吧?
不过这倒也不能说是石头眼光不行,还是因为对情况不够了解的缘故。毕竟织造局这种衙门还是有点冷僻,虽然有清朝曹家在江宁经营数十年那种例子在,但毕竟是少数。
而且,也不是有了织造局的存在,这生意就完全没法做了。
周敏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织造局所出的各种缎类,必定都是最顶级的作品,是供皇室和百官之家所用。但普通白纻却是不禁买卖的。民间总有没有官身的富户和殷实人家想买,也能能买得起。怀州有织造局,可以供给这些东西,但征州府这样的地方,却难以找到门路。
如果只有周敏自己,她也没有门路,这生意估计会很难做。但若能拉唐邱两家入伙,又不同了。
唐家名下就有不少店铺,除了做饮食生意,粮店和布庄也不少,天然就是最好的铺货线路。生产出来的布料直供店铺,又减少了在外头采买的各项开销,对彼此都有好处。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得先跟他们商量,而且利润也必然要分润一大半出去。当然最重要的是,规模不可能只是齐家的几十亩了,一切都得重新计算过。
所以周敏歉然一笑,对刘叔父子道,“怪我,没有先问清楚情况。若是这样,只怕又要重新计较一番了。”她想了想,又问,“不会开织机倒也不打紧,不知这织造的具体工艺,刘叔你们是否知晓?”
刘叔犹豫道,“只是在一旁看人做过,也知道一匹布当用多少丝,别的只怕……”
“这就够了。”周敏道,“若我请了织娘来,让刘叔你在织机旁指点着如何做,想来没有问题吧?”
“若有织机在,定能想起来。”刘叔还在皱眉思索,刘勇已经利落的答应了。相比较刘叔而言,他从小就和妹妹一起跟在母亲身边玩耍,不懂事的时候也拿过梭子,对织机反而更熟悉。
“好。”周敏道,“这生意还要让别人加入,分成的事我恐怕做不了主,所以还是每月给你们总共五两银子,可以吗?”
“太多了。”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说服周敏减少报酬,她怎么还是坚持要给五两?虽说他们原来一个月看似也有二两四钱银子,瞧着并不少,但实际上,怀州一年收三季麻,算下来一年只有七八个月的工时。但周敏许的是月银,也就是说即便没什么活儿的时候,他们也照样可以拿钱。
这样丰厚的待遇,让父子两个都十分不安。
周敏失笑,“刘叔,勇哥,你们应该知道咱们织的不是普通的麻布,是白纻吧?”
“这是自然。”提到这个,刘叔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那可是用来做朝服官衣的料子!听说织造局出的龙凤纹的缎子,那是要用来给皇帝做龙袍的。”
虽然他们这样的身份,估计一辈子都穿不上一件纻丝的衣裳,但这些东西毕竟是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所以提起来亦是与有荣焉。
周敏道,“正因为东西贵重,价钱自然也不会低。咱们的规模大,往后还得招人,到时候得你们二位带着人忙活,给的这些酬劳自然不算多。”
“若只是几十亩的麻园,我们父子两个辛苦些,尽顾得过来。”刘叔有些疑惑的道,“姑娘说的是多大的规模?”
周敏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窗边,刘家父子自然也跟了过来。周敏指了指不远处的码头,“你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河,路上的光景应该没忘了吧?从清平镇过来,到这条河,沿岸的几座山头,大部分都是我们家的。”
刘叔和刘勇低头想了想,心下不由十分震惊。原以为齐家不过是坐拥这几百亩地的小山头,勉强算是个殷食人家,却不料竟有这样的底蕴。
周敏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笑着道,“除此之外,村子周围还有几座山已经被别人买下,如无意外,应该也会用来种植苎麻。”
说起来,也幸好石头带回来了将近二百两银子,否则接下来要投资麻园,她恐怕也只能拿土地来占股了。那样一来,势必要控制规模,毕竟这跟温泉不同,苎麻园作为齐家的根基产业,周敏是一定要占大头的。
“我的天……这样大的规模,一年要出多少匹布?”刘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刘家父子原本担忧只是几十亩地的麻园,一年收益合共几百两,却要给他们分去六十两,外加管吃管住,这待遇未免太丰厚。但若是一年成千上万两的生意,他们拿的这一点就不算什么了。
既然对待遇没有疑问,接下来自然就是签订契书了。
不过这事周敏还是叫了齐老三回来主持。
齐老三方才在后面照看栗子。
这头牛在齐家,可以说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原本在周敏的计划中,养上两年之后,就该给它穿鼻绳下地了。但因为唐一彦和邱五爷都在这生意里插了一脚,以至于如今的齐家山乃至万山村,整个都成了一门巨大的产业,齐家的资产也是每年都在成倍增长,索性直接添了两头能直接下地犁田的牛,竟没它什么事了。
所以到现在,它还是一头非常自由的牛,没有穿鼻绳,也没有下地学过如何犁地,每天的日子都十分悠闲。
不过齐家人对它都很有感情,并没有因为不干活就嫌弃它,仍旧照料得很好。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加餐,越发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紫得发亮,看上去颜色更接近刚采下来的新鲜栗子。
周敏从牛棚把人叫回来,当即写了契书,双方签字画押,按上手印,事情就算是成了。
见齐老三毫无疑义的样子,刘家父子这才信了家里的事情周敏就可以做主,对这位大姑娘更充满敬畏之心。这个时代,寻常女子难以掌管家大权,但每一个能掌权的也必定都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不可轻视。
双方签订的是雇佣契书,不是卖身契,但年限也定得很长,是三十年。
不过刘叔父子对此都不在意,反倒在签订了契书之后,才总算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往后他们就能够踏踏实实的在这里扎根,将来刘勇若娶了本地的女子,开枝散叶,若干年后也就跟本地人没有任何分别了。
这一次的事也给周敏提了个醒,虽然她已经尽力思虑周全,但总不免有遗漏的地方。再加上这一次的计划并非小事,而且她是打算让齐家为主导的,所以定下契书之后,便立刻去了书房,打算写一篇计划书出来。
石头自然也跟来了。
路上周敏将事情说了一遍,叹道,“到底不是自己了解的东西,若不是今日问得细,险些出了丑。”
“是的我错才是。没有调查清楚,就将这事推了出来。”石头有些窘迫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