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崔世君一再跟她说起莫婉的好处,霍云是断然看不上东郡侯府的,家道中落不说,朝里连个有出息的族人也没有。
崔世君温声说道:“老侯爷,我实在是没有法子,莫姑娘和我一场情份,如今她病了,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她来向霍云求救,不光语气软了,眉眼也带着几分可怜,这使得霍云禁不住看了她几眼,过了半晌,他说道:“罢了,她要真死了,说不得嘉哥儿还要落个克妻的名声。”
他对身旁的小厮火华说道:“去把华郎中请来。”
火华领命去了,崔世君听见他叫小厮去请郎中,屈膝行礼说道:“多谢老侯爷。”
霍云不理她,他蹲下身,培土过后,又剪下残叶,再悉心的给牡丹浇着水,崔世君望着他,无论何时,老侯爷做事时总是一丝不苟,此时他洁白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一些泥土,更衬得他肤色细腻。
不知是想到了甚么,崔世君微微有些出神,半晌,霍云出声说道:“这牡丹开得好,等会儿你带几株回去栽种,只略微用些心,花开时很是养眼,倒不愧它国色天香的名声。”
“老侯爷的爱物,我怎好夺人所好。”崔世君说道。
“我不爱牡丹。”霍云说道,他又道:“这是嘉哥儿母亲嫁入侯府后栽种的,府里的下人不会伺候,养得花都瘦了,前两个月我回京,闲暇时就来松松土,比先前长得好了一些,这几日眼看着就要开花了。”
这是崔世君头一回听他提起先侯夫人,事实上老宁国侯夫人嫁入京中,等闲不爱与人交往,故此就连崔世君也很少听人说起她。
“既是侯夫人栽种的牡丹,越发不该移走。”崔世君说道。
霍云见此,便不再开口,崔世君看着他,她想了一下,说道:“那日老侯爷送我的云海日出图,还没亲口向你道谢呢。”
霍云回头望着她,他想了一下,说道:“你喜欢就好。”
崔世君耳根一红,低头不语。
园子里静了下来,霍云和崔世君都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火华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见到霍云,问了一声安,霍云便指着他对崔世君说道:“这是我府上的郎中,医术高超,我叫他随你一同去东郡侯府,或许能帮得上忙。”
说完,他又叫火华去取他的贴子,并打发人叫来崔长松夫妇,吩咐完了这些,霍云对崔世君说道:“你带着他们去东郡侯府,我看这个莫少均还敢不敢拦你。”
第31章
崔长松拿着宁国老侯爷霍云的帖子, 带着崔世君和华郎中前往东郡侯府,去的时候, 崔世君坐的是宁国侯府的马车,那马车造得舒适气派,车前挂着宁国府的牌子, 除了阿杏, 另有崔长松家的,并两个不认得的婆子陪着同去。
两个婆子坐得是后面的驴车, 崔长松家的与崔世君同坐马车, 马车前往东郡侯府的路上,崔长松家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崔世君几眼, 先前她与崔世君见过数面,只知她是官媒世家出身, 为人稳重, 又颇识大体,很受京中世家夫人们的器重。
刚刚出府时,当家的特意嘱咐她, 叫她好生伺候崔世君, 崔长松家的还有些纳闷, 她一个小小的官媒, 又不是宁国府的主子,为何还要伺候她?此时, 看到崔世君隐隐的坐在宁国府的马车里, 既不会显得慌张, 又丝毫没有局促,这让崔长松家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念头,但这念头很快就一闪而过。
崔世君和崔长松家的都不是话多的人,除去最初的寒暄,两人坐上马车后,就不再说话,有生人在场,阿杏自然也没有胡乱插话,很快,马车到了东郡侯府门前,崔长松家的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崔姑姑,到了。”
既是以宁国府的身份来探望莫婉,又有崔长松夫妇同行,崔世君诸事都听从他二人安排,另一边,崔长松叫来随行的小幺儿,命他拿着老侯爷的帖子送上前,没过片刻,东郡侯府的管事,亲自迎了出来。
这帖子就好比是敲门砖,东郡侯府的家人将他们一行人引入府内,又有管家拿着宁国老侯爷的帖子去向东郡侯回话,不一会儿,东郡侯府的管事对崔长松说道:“我们侯爷请崔管家和华郎中过去。”
崔长松和华郎中去见东郡侯莫少均,那崔世君等人自在偏厅吃茶,过了半晌,有两个媳妇子进来,她看着崔世君,说道:“崔姑姑,崔婶子,我们侯爷请二位去看姑娘。”
凭着霍云的一张帖子,不到半日的工夫,就能见到莫婉了,这令崔世君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和崔长松家的随着媳妇子一道进到内宅,一路走来,也不知是不是少了莫婉的操持,侯府内宅远没有前几次来时显得生机。
不久,她们来到莫婉的院子,还不曾进门,便闻到屋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儿,莫婉的奶嬷嬷张氏等在门口,她看到崔世君,喊道:“崔姑姑,你总算来了。”
说着,她眼眶一红,流下眼泪,带着崔世君过来的那个媳妇子说道:“张嬷嬷,快把眼泪收住,姑娘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哭哭啼啼的,岂不晦气?”
张嬷嬷连忙擦干眼泪,她说道:“姑娘病中的时候,时常说要请崔姑姑过来说话,如今崔姑姑来了,我这不是欢喜么。”
她打起帘子,将崔世君引进屋里,屋里的药味儿更重,崔世君走进里间,她轻声问道:“你们姑娘服的是甚么药,太医是如何说的,这病总该有个说法儿吧?”
张嬷嬷说道:“究竟是甚么病,我们也说不好,太医换了十几个,药方也换了不少,姑娘的病情总不见起色。”
说话时,崔世君已到了里间,她只望了一眼床上躺的莫婉,眼泪就情不自禁的流下来,崔世君惊道:“我的天,怎会瘦成这副样子了。”
这些时日不见,莫婉瘦得崔世君都不认得了,她握着莫婉的手,轻声喊道:“莫姑娘,我来了。”
床上的莫婉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莫婉的大丫鬟珍珠红着眼眶说道:“昨日夜里,姑娘还醒了一遭,她说口干要喝茶,因着姑娘尚且在服药,我只倒了一杯温水,姑娘刚喝了两口,就又睡过去了,今日一整日,姑娘还没醒过呢。”
问了半日,崔世君又不通医理,听了也是白听,她眼巴巴的望着门外,指望着华郎中来给莫婉瞧瞧,她们来了大半日,还不见华郎中的人影,只是这里是莫府,崔世君心中就算再急切,也只能耐心等着。
正当她心急之时,外面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是东郡侯带着郎中来了,屋里有年轻的丫鬟纷纷避让出去,崔世君是随同华郎中一起来了,于是没有避让,屋里连她在内,另有张嬷嬷,并东郡府的几个管事媳妇。
不一时,东郡侯莫少均和华郎中进了里间,那莫少均看到坐在床榻边的崔世君,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只不过崔世君心思全在莫婉身上,全然没有发觉不妥。
华郎中来了,崔世君起身让开,华郎中隔着帐子给莫婉把脉,如此过了大半日,屋里静悄悄的,直到华郎中收回手,一旁伺候的婆子奉上手帕,那莫少均出声问道:“华郎中,敢问家姐得的是甚么病?”
华郎中朝着莫少均看了一眼,他沉吟片刻,说道:“莫姑娘这是偶感风寒,邪风入体,又兼之心思郁结,我开一副药方,先吃两日再说。”
莫少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崔世君眉头一皱,她刚要开口询问,看到莫少均时,又闭口不言。
华郎中开完药方,天色已然不早,莫少均将他们一行人送出去,说道:“多谢老侯爷,日后家姐身子痊愈,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崔长松回道:“我家侯爷和莫姑娘都已换了庚帖,宁国府关心莫姑娘,也是应当的。”
莫少均神色一顿,随后打发管事送他们,走时他朝着崔世君望了一眼,崔世君转头回望,他的目光却已看向别处。
崔世君等人出了东郡侯府,趁着无人的时候,崔世君来到华郎中的面前,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华郎中,莫姑娘到底得的是甚么病?”
那么多太医也没治好,这个华郎中看了之后,也说是风寒之症,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会病到这种昏迷不醒的程度。
华郎中笑道:“我对东郡侯说到莫姑娘的病情时,崔姑姑不是也在场么。”
听他这么说,崔世君便沉默不语,她虽说终始觉得疑虑重重,却没再追问。
出了东郡侯府,崔长松先送崔世君回家,直到将她送到崔宅门口,马车自往宁国府的方向去了。
天色渐暗时,马车回到宁国府,崔长松和华郎中进府后,径直去了老侯爷的屋子,此时霍云刚刚用完晚饭,正在屋里看书,他见崔长松和华郎中回来了,问道:“那莫姑娘得的是甚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