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哭着说道:“福叔,我们还是先回家告诉老爷吧。”
崔福也急得老泪纵横,他道:“老爷不管事,老姑姑年事已高,这冷不丁的告诉他们姑娘叫人抓走了,岂不越发叫他们也跟着一起着急。”
阿杏方寸大乱,她说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忽然,崔福灵机一动,他道:“去找宁国老侯爷,兴许他能救咱们家姑娘呢。”
想到宁国老侯爷,阿杏像是吃了定心丸,她道:“福叔说得对,老侯爷是个大好人,肯定能帮到姑娘。”
她二话不说,爬上马车就催着崔福去宁国府,这一路,崔福把马车赶得飞快,等到了宁国侯府,看门的小幺儿听说阿杏要求见老侯爷,先去回禀崔长松,不一时,崔长松来了,他见到阿杏,问道:“阿杏姑娘,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阿杏强忍着眼泪,把今日的事又说了一遍,崔长松听完后很是惊讶,他不敢耽误,说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回老侯爷。”
崔长松转身进屋找霍云回话,只剩阿杏和崔福忐忑不安的在外等侯,没过多久,有个小厮来请阿杏进屋,说是老侯爷有话要问她,阿杏心头一喜,她跟着小厮进了屋里,刚跨进门,便看到宁国老侯爷霍云坐在主位,阿杏落下泪来,她扑通一声跪在霍云面前,说道:“老侯爷,求你救救我们姑娘吧。”
霍云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望着跪在地上的阿杏,不紧不慢的问道:“是谁要审问你们姑娘?”
第34章
提牢厅的院子里, 众人一个个被拉下去先打板子后受审,临到崔世君时, 前面还有十来个人,此时日头渐渐西沉,崔世君抬头朝着门外看去, 吴书办没来, 阿杏也没来,不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也不知这会儿的崔家怎么样了。
就在她沉思之际, 提牢厅里出来一个书办模样儿的人,他对左右把守的捕快说道:“已到了落衙的时辰, 大人说余下的人押到牢里,明日接着再审。”
这人语音刚落, 院子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今日受审的人,有的当庭判了无罪,也有的审问之后, 直接下到监牢, 这会儿听说要被关到牢, 众人自是恐慌起来, 有几个捕快见此,用手里未出鞘的补刀狠狠的抽了带头挑事的人几下, 原本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提牢厅的书办看着他们, 冷声说道:“我劝你们不要胡闹, 进了提牢厅的大门,就给我规规矩矩的,要不然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崔世君一语不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提牢厅的捕快们,各样儿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犯不着在这里与他们起冲突。
那书办吩咐完之后,转身进到厅里,这时,来了一个小个子捕快,带着崔世君和另外两个妇人往女监里走,两个妇人唬得啼哭不止,惹得小个子捕快心烦不已,他骂道:“再哭一声儿,就把你们衣裳剥光,让你们跪在大门口给人看热闹。”
这两人又惊又惧,吓得连腿都软了,崔世君看不过眼,她摸遍全身,只有早晨去陈府接亲时收到的一个喜钱红封,崔世君把红封递给小个子捕快,轻声说道:“大人别动怒,莫与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劳烦你费神了,这几个小钱请拿去喝茶吧。”
小个子捕快拿手摸了一下红封,看着崔世君说道:“是个上道儿的。”
收了好处,这捕快不再像先前那样骂骂咧咧的,女监离着提牢厅的院子只有几步路,没过多久,他带着崔世君等人到了女监,女监门口有几个粗壮的婆子正在抹叶子牌,小个子捕快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把这几个人收监,磨磨唧唧的,耽误我落衙回家。”
看守女监的婆子嘴里嘟囔一句:“这一整日进进出出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连打个牌都不安生。”
她丢下手里的叶子牌,与小个子捕快交接后,冲着崔世君她们几人凶巴巴的说道:“女监有上等房,中等房,下等房,你们打算住哪儿?”
随着崔世君一起来的两个妇人不明就里,心道,女监的牢房还能任人挑选?一旁的崔世君却想也不想,她拨下头上的金簪,说道:“婶子,我手上没带银子,要是不嫌弃就收下这个簪子,不拘哪里,随意给我安置一间屋子。”
女监的婆子接过她手里的簪子,细细的看了一遍,等到认定是真金,便从腰上解下钥匙,对身后的另一个婆子说道:“送她去西侧的上等房。”
这婆子的话一出,同行的两个妇人自然也就明白了,她俩纷纷掏出银子打点,一个跟崔世君一样,分到上等房,另一个银子没给足,被分到中等房去了。
都是头一回进到女监,崔世君进去后,还有闲心左顾右盼,另外两个妇人却早已哭得泪水涟涟,女监里老鼠和蟑螂到处都是,不时还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等她们到了所谓的上等房,那个妇人吃惊的问道:“就住这里?”
牢房里面黑漆漆的,连张床也没有,地上只铺着几张草席,出恭的马桶也不知多久没有清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带着她们进来的婆子冷笑一声,说道:“你要嫌弃这屋子不好,我再带你去别的屋子看看。”
抱怨的妇人连忙噤声,她花了银钱尚且住在这样的地方,可想而知那不花钱的,更会差到何种地步。
婆子将崔世君她们二人送进监牢后,落钥走人,这间上等房只有她俩,进去后,那妇人哭哭啼啼的,说道:“一个个都是杀千刀的,出了事儿就不管我,要是逼急了我,把你们干下的坏事都抖出来。”
崔世君听了半日,她问道:“嫂子,我看您长得慈眉善目,不像个恶人,为何会被拘到提牢厅里来?”
那妇人经过这一日,吓得身心疲惫,她哭着说道:“还不是那孙二,说甚么叫我帮他家相看几个丫鬟,我就当真了,我哪晓得他干得是这等丧尽天良的坏事呢。”
说着,她哭得越发可怜,崔世君安慰了她几句,说道:“来了这半日,请问嫂子如何称呼?”
这妇人哭了半晌,总算止住眼泪,她说道:“我夫家姓王,就住在城西柳林巷,姑娘又是怎么卷进孙二这宗案子里的?”
“原来是王嫂子。”崔世君对她说道:“我姓崔,是城里的官媒,提牢厅为甚么把我拘来,我也正纳闷呢。”
说着,她停顿一下,又问道:“不过,我听说孙二手里的姑娘都是从外地拐来的,王嫂子住在城里,又只是帮她相看丫鬟,怎会受到他的牵连呢?”
这姓王的妇人脸色微讪,她道:“我娘家在雷河县,据京里也就几十里的路程,前两年,孙二说他府里要买丫鬟,还要相貌身段是上等的,叫我回娘家替他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崔世君轻轻点着头,王家的又说道:“我问了之后,的确有几家过不下去的要卖儿卖女,只是都嫌他家出的银子少,不肯卖,后来这事也就作罢,谁知过后我隐约听娘家的人说起,县里有好几家的女儿被拐子拐走了,报了官也没个音讯。”
说完,王家的赶紧补了一句:“是不是孙二拐走的我就没仔细打听了,这些传言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呢。”
崔世君说道:“我信嫂子的话,可是有件事我实在想不通,孙二手里来历不明的姑娘若是拐来的,卖身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王家的嗤笑一声,她看着崔世君,说道:“亏你还是官媒,连这个都不知道?孙二让她们随便认个干爹干娘,有当地地保担保,卖身契不就有了么,只要不出事,谁还认真去查不成?”
崔世君笑了一下,说道:“受教了。”
闲聊几句,崔世君和王家的就不再说话,她心里默默盘算,这姓王的妇人,说得话半真半假,照她这么说,刘二先是假意托人要买丫鬟,买卖不成就下手拐走,此次若非赵公府和孙二背后的通政判司张海青有嫌隙,恐怕还有更多的妇人要一辈子身陷苦海。
崔世君胡思乱想了半日,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如今自顾不暇,倒有闲心替别人叹惜,女监里和外界不通,想起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崔世君不禁皱起眉头,她爹腿脚不好,安哥儿年龄小,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最怕的就是吓到老姑姑。
正当她发愁时,女监的牢门打开,开门的婆子冲着里面喊道:“开饭了。”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碗筷,牢门重新落锁,王家的端起碗筷,她借着微弱的灯火一看,只见碗里是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再加半碗没有油星的青菜,王家的愤然说道:“我花了好几两银子呢,难不成就是这些猪食。”
崔世君端起她的那碗饭菜,她闻了一下,胸口一阵反胃,想来是放久了,青菜有些发馊,只不过她一整日没用饭,腹中烧得生疼,是以崔世君逼着自己吃了几口馒头,坐在她对面的王家的实在吃不下,饭菜一口也没动。
谁知,崔世君还没吃到半个馒头,牢门又开了,外面传来声音:“崔世君出来,老爷要夜审你!”
崔世君一楞,夜审她?她何曾这么要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