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毕远文的话,夏小清不住的点头,他道:“老侯爷是个仗义的,上回大姐被提牢厅带去问话,还是老侯爷出面救的人呢!”
毕远文哭笑不得,他又怕夏小清等会儿见了宁国老侯爷当真把这话拿出来讲,于是说道:“二姐夫,这话见了老侯爷可别再说了。”
他们郎舅三人里,只有他不曾见过宁国老侯爷,私下他也只听崔世雅说过,这位宁国老侯爷,和崔家大姐崔世君交情不浅,当日老侯爷出手相助,因此在朝堂上被言官参了一本,又不是甚么好事,还是不提为妙。
夏小清拍着胸膛,说道:“妹夫你放心,我虽说没读多少书,这点眼力价儿还是有的!”
不过想到外院里还有许多来客,崔世安为难的说道:“福叔去侯府了,我们几个又离席,客人谁来招待呢?”
主家待客,要是连个招待的主人都不露面,说出去是一件极丢脸面的事情,更何况为了给老姑姑做寿,亲的疏的来了不少人,要是有哪处做得不周到,岂不是叫人笑话。
一番商量,最后夏小清说道:“我一个粗人,大字不认识几个,依我看,咱们几个先去拜见老侯爷,你们陪着老侯爷说话,我再出来招呼客人,想来不会有人挑理。”
崔世安和毕远文合计之后,只得把待客的事情交给夏小清了。
说罢,他们三人随着阿杏往老姑姑的院子去了,到了老姑姑的院里,阿杏先进去通传,不久,阿杏请他们进屋,三人走进里间,只见崔老姑姑坐在东墙右边的主位,并排坐在左边宾位的是宁国老侯爷霍云,崔海正和崔世君依次坐在下首,崔世柔是出嫁的女儿,早带着招娣避到耳房去了。
再看那老侯爷,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袍,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贵气,崔世安和崔家两个女婿只看了一眼,便低头上前,拱手向霍云行礼,霍云随意抬手示意,说道:“免礼。”
霍云面色淡然,似是不欲多话,他与他们三人点头示意后,就闭口不言,他不问话,这几人也便眼观鼻,鼻观心。
屋里静默无声,崔世君见了这副情景,无奈摇头,老侯爷性情冷淡,他们崔家除了她,其旁的人与老侯爷没打过交道,在他面前不免有些拘谨,眼见再坐下去也是无话可说,崔世君看着霍云,说道:“老侯爷,酒席已经摆在书房了,不如由我兄弟和妹夫陪着老侯爷过去罢?”
霍云也坐懒了,他和崔家的这几个人也无话可聊,于是轻轻点头,那崔世安和毕远文连忙起身,引着霍云去了书房。
这边他们先去了,崔世柔回到崔老姑姑的屋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她道:“这个老侯爷,冷面冷口冷心人,脸上阴沉沉的,自打坐这儿就没见他有个笑模样儿。”
崔海正即便心里和二女儿想得一样,也忍不住拿眼瞪她,骂道:“老侯爷还没走远呢,就满嘴胡言乱语。”
夏小清是个护老婆的,他对老丈人辩解道:“我们自家人悄悄儿的说说罢了,难不成谁不长眼当着老侯爷去说!”
“须知祸从口出,小心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崔世海恨声说道。
这父女二人都是个急性子,中间又夹了一个女婿,崔老姑姑不得不打圆场,她道:“身居高位者,总归有些我们平头百姓没有的脾气!”
崔世君看了崔世柔一眼,示意她不要与崔海正顶嘴,又道:“老侯爷虽说眼高于顶,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最好说话,我们只拿平常心待他即可。”
崔海正听出她话里处处维护霍云,和这霍云相处时又显得极为熟稔,心中不禁有些忿然,只道他这个女儿把他先前说的话当作耳旁风,崔海正忍着怒意,原想提点她,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一来,今日是老姑姑的做寿的日子,在她老人家面前教导女儿,恐怕她心里不自在。二来,大女儿掌着崔家,行事向来说一不二,他这个当爹的话,她未必肯听。
崔世君看到她爹脸色阴沉,一声不吭的坐在轮椅上,柔声说道:“爹,您是去陪老侯爷用饭,还是留在老姑姑屋里用饭?”
有崔世安和毕远文坐陪,崔世君倒不怕崔海正会说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崔海正对宁国老侯爷霍云有些发憷,对着他连话也说不出一句,冷冷的说道:“老侯爷有你兄弟陪着,今日是老姑姑的寿诞,我陪她老人家。”
崔老爹好一时歹一时,崔世君早就习以为常,便是崔老姑姑,侄儿的心思也能猜出几分,不过她没有戳破,只扭头望着崔世君,说道:“前面宴席都开了,你赶紧用饭,再到外头去瞧瞧,可别怠慢了客人。”
崔老姑姑又对崔海正说道:“前面只有二女婿招呼,看着有些不像话,稍后你也去前面陪一陪。”
“知道了。”父女二人齐声答道。
很快,阿杏重新摆好饭菜,夏小清往前院去了,崔世君和二妹妹并自家老爹围坐在崔老姑姑身旁,谁知一碗饭刚吃了两口,阿杏就来回话,说是崔福从宁国府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小厮火华。
话来这个崔世君,真正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她人虽陪着崔老姑姑用饭,一颗心早就飘到书房,既怕她兄弟招呼不周,慢待了老侯爷,又怕老侯爷难得伺候,委屈了自己兄弟,此时听说火华来了,哪里还顾得上用饭,说道:“快带他们进来。”
阿杏去传崔福和火华,崔世君则是对崔老姑姑说道:“老姑姑,你和爹爹先用饭,我到外面去看看。”
崔老姑姑心知她这顿中饭怕是吃不安稳的,于是叫小丫头招娣给她包了几块糕点,说道:“垫一垫肚子,别饿坏了。”
崔世君道了谢,收下老姑姑递来的糕点,转身出了院子。
只说她刚出门,就见崔福和火华等在门口,那火华看到崔世君,眼前一亮,向她打了千儿问好,说道:“崔姑姑,你可真是活菩萨,要是再找不到老侯爷,我就该被打板子了。”
崔世君‘噗嗤’一声笑了,她道:“你是老侯爷身边的体面人,有谁敢打你板子?”
火华苦着脸,他道:“姑姑有所不知,我们侯爷昨夜回京,今日一大早,他听说老侯爷不在府里,城门处去问了,也不见出城,各处找不到他的人影,侯爷气得大发雷霆,只骂我这个小厮不得力,还说要是找不到老侯爷,我这条小命就要不保哩。”
崔世君听了他这话,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她曾和宁国侯见过几面,这宁国侯胸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和老侯爷的性情截然不同,就算火华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该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来教训。
崔世君笑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好好看着你们老侯爷,可不就是该骂么!”
火华嘴里叫冤不止,他道:“姑姑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侯爷,说风就是雨,哪里是我们能劝得住的,也幸亏你说得话他还肯听一听。”
“行了!”崔世君止住他的话头,嗔道:“分明是你这混账小子伺候不经心,这会儿倒埋怨起主子来了,还不快去寻你们老侯爷。”
“哎,我这就去!”火华赔笑一声,随着崔福往书房去了,望着他俩的身影转过月洞门,崔世君也带着阿杏到前院去了。
第79章
此时, 外院人声鼎沸,席间杯觥交错, 三五杯热酒饮下,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崔世君隔窗看去, 只见她那二妹夫夏小清穿梭席间, 陪着客人划拳喝酒,说话取乐, 他本是个爽快脾气, 又颇有酒量,只要有客人来敬酒, 二话不说干下肚里,有他在场招呼客人, 崔世君也便放下心, 转身来到内宅。
内宅是专门安置女眷的地方,早先已隔成几个厅屋,不同身份的女眷, 安排的席位也不一样。
崔世君先去拜见徐家舅母和林家来的堂舅母, 两家舅母坐在一处, 同桌的还有崔世安的岳母陈太太, 徐氏则是坐在下首陪同,另有一个小丫头唱曲儿助兴。
在座都是长辈, 崔世君进屋后与舅母们见礼, 徐家出身寒微, 这几年日子方才好过了一些,徐家舅母为人和蔼,虽说大字不识,说话还算得体,她见了崔世君,问道:“好孩子,忙了这大半日,累坏了罢,快坐下来吃口茶解解乏。”
崔世君笑盈盈的回道:“不累,外间都是我兄弟和太太在忙活,除了老姑姑,就数我最清闲。”
她给徐氏脸面,自然也是给徐家脸面,徐家舅母拉着她的手,赞道:“怨不得都说你好,先前你们太太就说你聪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好姑娘。”
原先徐氏做姨娘时,就对崔家这位大姑娘赞不绝口,今年也是她做主,将徐氏扶正,徐氏是正房太太,徐家自然也成了崔家正经的娘家,不光徐氏对她十分感激,徐家也念她的好。
“舅母谬赞了。”崔世君谦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