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冷!”青儿推一下坐在旁边的廖之远,哆哆嗦嗦地咋呼道,“冻死我了,快把你衣服脱下来,那个棉披风!你肯定没我那么需要它对吧?你不是有武功可以抗寒吗?披风给我御寒!”
廖之远闻言慢腾腾地解系带,并毒舌道:“胖妞也怕冷吗,我以为你只有夏天怕热呢。”
青儿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廖之远你竟敢损我,姑奶奶变成这么胖,你没有责任吗?我从小吃东西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拦着我呀!还天天给我买外面的红油烧鸡!居然喊姑奶奶‘胖妞’,你有没有当哥哥的样儿?”
“哥哥,”廖之远解下黑羽大氅递过去,鼻音哼哼道,“你不是说你不是我亲妹吗?不是要跟小爷断绝兄妹关系吗?”
青儿一把抢过大氅裹在身上,又哆嗦了两下才止住,带着体温的宽大厚实的布料让她觉得好过了一点。渐渐稳定下来后,她注意到坐在马车车厢另一头的何当归,衣裳穿得比自己还薄,于是第二次将剥削的目光落在兄长廖之远的身上,张口道:“快把你衣服脱下来,那个棉袍子!你肯定没小逸那么需要它对吧?你不是有武功可以抗寒吗?袍子给小逸御寒!”
何当归倒真没觉得怎么冷,也不知向来胖乎耐寒的青儿怎么冻成这样,只能将之理解为,她正跟她哥哥撒娇呢。正要开口谢绝,就听廖之远怪叫道:“卧槽!小爷说怎么冷下来了!”他一撩马车帘子,显出外面的冰雪世界,诧异地说,“刚刚还是个大晴天,怎么转眼就下起雪来?你们扬州这个地方,年年都有这么大的雪吗?”
你们扬州?那这话是问她的喽,廖之远和青儿都是京城人。被点名提问的何当归垂眸答道:“我住这里的这些年,好像只下过两次雨夹雪,还没见过真的雪。”
她和青儿被廖之远拎着飞出了清园,一出园子廖之远就粗鲁地将她们丢在地上,大呼“太沉了”。青儿扯着他吵闹一番,然后他们就注意到门口有三辆红顶马车,柳穗也候在车边等着,还双颊红扑扑地跟廖之远打招呼,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
既然有代步工具,他们也就笑纳采用了,不理它是不是“嗟来之食”,又或者是主人家撵走她们的附赠。而上马车的时候,青儿要跟何当归一处坐,廖之远又扯着青儿衣领不松手,说问道一种阴谋的味道,疑心她又要逃跑。于是最后,三人就同上了一辆马车,何当归坐到距离廖之远最远的车尾,柳穗挤不上车,只好去坐另一辆。
因此,在马车这个狭小空间中,三个人就都不像初见时那么犀利了。何当归怕惹恼了廖之远,他有做些什么无礼举动出来,而廖之远怕青儿的爪子又来挠他的脸。明日就是上元节武林大会,不知要跟多少名宿打交道,怎么能破相呢。
青儿冻得厉害,盖上大氅才好一些,她怪异道:“你们两个不冷吗?南方下起雪来比北方冷多了!哥你快脱衣服给小逸,她身子弱比林黛玉!”
廖之远真的就解腰带脱外衫了,何当归连说“我不冷”也不起效果,青儿就认定她冷,廖之远对她的存在表示出一种“漠视”,仿佛车厢里只有他和青儿,而青儿的要求,他不过是照办而已。夹棉外衫脱下递给青儿,青儿又转呈何当归,何当归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暂时披一披那件沾着麝香味道,还有点酒味的衣袍。披之前不觉得冷,披之后觉得很暖和,那就暂时暖和一会儿罢。
于是,被拔光毛的廖之远又开始飚射怒意了:“死丫头!你没事去招惹曹刚直那个变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他心理变态,喜欢杀人,折磨人,最喜欢虐杀少女,像你这样胖胖的,最对他胃口了!而且最让人打从心里发寒的有两点,一是他爱啖人肉,二是他是个‘不死之身’,十年里容貌不老,刀枪过身后,不流血也不死的妖物!”
青儿听得目瞪口呆,转头问何当归:“真的吗?那个帅哥太监,真的是那种人吗?”
何当归沉吟着说:“我只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以人肉为食的人之一,连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因而闻名天下,认识他的人没有不避退的。他是东厂总管曹鸿瑞的义子和爪牙,人前称他‘飞鸿爪’,人后骂他‘阎罗犬’,除此之外,我就对他没什么特别研究了。没想到他还有刀枪过身不受伤的绝技,难怪他从来不怕别人暗杀他,反正此人乃一十足的邪物,提起来就让人心慌慌的,能避则避吧。将他当成僵尸、妖怪一类的存在就对了。”
青儿吓呆了,讷讷问道:“怎么办?他……我跟他有个约会!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第446章 祖坟冒了青烟
更新时间:2013-12-20
“什么?曹刚直约了你?”廖之远和何当归齐声问……
青儿青着脸,嘴唇是煞白的,讷讷道:“是,是我约的他,我看他的钢手很灵活,还能挠痒痒抓头,就像是改造人弗兰奇,顿时启发了我一个主题店铺的灵感,于是我就约了他喝茶,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廖之远和何当归双双失声,青儿爱玩爱闹是众所周知的事,闯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也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可是这一次……
青儿继续说:“然后他想了一下,觉得下个月有空,我就约他下个月一起游湖了,顺便请画师多给他画点画。”
廖之远呆愣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了。何当归还稍显得镇静一些,安慰说:“下个月的事,到时再说吧,吃人魔大人很忙,做的都是大事,未必有空理睬你。你是廖家千金,借他胆子,他也不敢拿你涮锅呀,”
饶是如此说也不能让青儿觉得轻松些,没想到古代买卖人口合法也就罢了,如今连吃人也合法了,真原始野蛮哪。廖之远陷入沉思中不语,少时途径罗家后巷,何当归率先下了车,青儿问廖之远是不是将她带到关府,扔下就走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她顿时觉得跟何当归在一起更安全,慌不迭地也跟着下了车,廖之远并未阻拦,由她去了。
这次她闯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如何给她善后,把他也难住了。何当归看上去比青儿懂事点,希望她先看好了青儿吧。打定这样的主意,廖之远说:“你们两个暂时住一起吧,下月里我有空将你带回京城去,扬州读书的时光,到此为止吧。”
青儿直觉性地反弹,不过转念一想,何当归下月也要嫁去京城,同一个节奏啊,还是不分离。于是也就模糊应下来。何当归和青儿回了趟桃夭院,离家很久,何当归都有点儿近乡情怯了,想到蝉衣咋咋呼呼的架势,还有点犯怵,于是也不叫她来问话,只叫青儿喊了芡实来。
文文静静的小丫头芡实见到何当归后松了口气,说:“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急着有事找你,也派人关府叫了,可那边儿不光没有你和青小姐,还走失了个他们府上的四小姐,听说是死在外面了。可把老太太急坏了,只差报官找你了。再有,家里刚刚又出了怪事,是一个京城来客,进门就指名道姓要找老太太说话,递了一样物件和一封短书进来,老太太一看就将那人叫到后堂说话,说了两句那人就走了,咱们府里就欢欢喜喜开宴席了,还是大宴呢。”
“陌生的京城来客,让老太太很开心……”何当归推敲着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芡实点头:“前些日子,就是小姐去青小姐那儿住之前,二小姐因为小错而被老太太处分,关进经阁禁足了,每日只一碗清粥养着。二小姐的心腹丫鬟偷出去,要给孙家报信儿,结果被捉住打背花儿,却是个不禁打的,只十几下就断了气,草席一裹了事。自那之后,再无人敢为二小姐报信、求情,或者送吃的给她了,四小姐从头到尾都没露个面。”
“哦?”青儿来了兴致,“我倒错过了好戏,只听说孙湄娘倒台了,也没亲眼瞻仰下那大快人心的一幕。孙湄娘还活着呗?”
芡实不说孙湄娘,仍说罗白琼:“二小姐哭得跟什么似的,叫娘娘不应,叫爹爹不闻,叫妹妹,妹妹自己刚被个下人喊‘女儿’,喊完那人就自己连自己给点着了。老太太不悦,而四小姐总是深居简出,没有什么错处,老太太也就罢了,听人说,用度苛减了不少哪。因此四小姐为了避嫌,再不肯理会二小姐的求助。如今最奇怪的就是,那名神秘的京城客商走之后,老太太又做了桩创举,她叫人将经阁里的二小姐放出来,打扮好了,让坐宴席的首席呢。”
“罗白琼复宠了?”何当归听后真正疑惑起来,想了一会儿恍然想起,是不是昨日街上遇着的太监二人组,真的是为哪位贵人,甚至可能就是长孙殿下朱允炆本人,物色个伺候的女子。他们先远远在船窗口瞧了一眼自己的脸,相中后跟上来。而自己当时也不确定他们具体是哪路邪神,索性就栽赃给罗白琼,让她有点事忙。没想到他们信以为真,并且上了心,打着他们主子的名义来讨人了。
估计真的是朱允炆,否则老太太的兴奋劲儿不可能这么大,连罗白琼烧祠堂的事、孙氏失贞的事都不追究了,还将她认作亲孙女。是要将她华丽装扮之后,像献牲口祭物给河神一样地献出去吗?那这一回罗白琼能土里翻身,还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呢。
老太太应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冒领了这份儿皇差。来要人的太监,肯定会提一提在街上遇见过一美貌少女,度其品貌很适合伺候殿下,因此要走个捷径,不让罗家二小姐经过选拔,便直接送去伺候真正的天潢贵胄了。
开了好大一个后门!说起来,今年也是选秀之年呢,罗白琼的名字说不定也有份,被列在送选名单上,要是不用选就能做个东宫才人,那可不乐坏了老太太,叫一声“罗家祖坟冒青烟了”!所以,老太太明知太监们看上的女子不是被囚禁经阁的罗白琼,还是顶下了这份皇差。毕竟罗白琼也是一名美人,打扮打扮也差不到哪儿去,既然有机缘被错认、直接找上了门,说不定也有机缘能得宠。
何当归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说不清是后悔或者庆幸的表情。不过要是再来第二次,她或许还会这样做呢?给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帮了她大忙吗?将罗白琼推到东宫的锦绣繁华堆中,那位大小姐能摸爬滚打起来吗?
“我靠!”青儿满脸不忿,“这是什么情况?干嘛把她放出来!”
何当归想一下问:“丁熔家的呢?孙氏被休、被囚禁,难道丁熔家的没出来说话?二小姐被放出经阁,她没再为母求情吗?”
听得何当归亲口问到了孙湄娘头上,芡实不能再不说实话了,她还未开口,却突然“扑通”跪下去,磕了两个头才说:“小姐开恩,小姐别恼!你先保证了不恼,奴婢才敢讲事情的原委讲出来。”
青儿怪道:“这是干什么?有话就说话嘛,小逸她从来没对你们发过脾气呀。”
何当归心知事情有古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起来说话吧,我不恼你就是,孙氏她到底怎么了?不是被关在石室中,在等她水牢的那个房间修葺好吗?”
芡实还不起来,又抬头要求说:“小姐不怪罪奴婢,那也不要怪罪小游了,蝉衣骂他是‘内奸’和‘叛徒’,可奴婢知道他一定是有苦衷才会那么做的,而且已经三天多了,他都闷在房里不肯吃饭喝水,人都憔悴了。小姐你平时最疼他,无论他做错什么都不计较,这次也宽放他一回吧。”
何当归真叫奇怪了起来,叹一气说:“你再绕着不说实话,我就遣走你,将蝉衣喊过来问话了。她这许多日子没见着我,不定揣着什么炸药包呢。”
芡实当然不愿何当归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赶忙抢着说了:“小姐息怒,奴婢决不敢对您隐瞒!那个丁熔家的,听说她主子的舌头自己咬断了,人也有点疯癫,被老太太下严令关进了石室,丁熔家的自然是一番闹腾。不过树倒猢狲散,孙氏都下马了,谁还再买丁熔家的的账,恨她的人在罗家能挤满一堂屋。且老太太不知怎么跟孙家人通了讯息,不声不响就连孙氏给休了,双方都和和气气的,家里人都将‘二太太’三个字嚼碎了,改叫‘孙氏’,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没有不拍手称好的。”
“说重点,”何当归放下茶杯,“孙湄娘和丁熔家的怎么了?小游又做错了什么事,还得你为他求情。”
芡实咬牙说下去:“丁熔家的日夜都蹲在石室门口,听说谁都撵不走她,后来有一日,老太太接报说,丁熔家的一头撞死在石室外的墙上了。有人看见她撞墙,好心要送她去看郎中,可她就死死巴住石室的门槛儿那样子断了气,死后手还不松开。家里出了人命,死的人还有个做官的儿子,老太太也不能不理了,就让人去石室里面瞧一眼,结果发现是孙氏小产了,血流了一地。”
“妈呀,那女人还是个孕妇?”青儿倒头一次听说这个事,“虐待孕妇……是稍微有点儿不人道了,在我们那儿,就是女死囚、女汉奸,也得好吃好喝的让她生了小孩再处死。”顿了顿又摆手说,“小逸,我没反对你的意思呀,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有你的道理。你要判了谁死刑,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该死的人,俺不会多质疑的。”
“她小产之后呢?”何当归还是不明白这跟小游扯上了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