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26年,李存勖已陷于四面楚歌的危殆境地。雄风不再的他亲自带兵征讨叛将李嗣源,至大梁(今开封市)附近,得知大梁已为昔日亲信大将李嗣源据有。见诸军叛离,军队已不再为自己卖命,李存勖自知大势去矣,于是神色沮丧,登高叹曰:“吾不济矣!”立即下令撤回洛阳。出关时,他带领的军队有2.5万人;未经激烈战斗,回到洛阳,居然就损失了万余人。
不久,洛阳城内发生兵变。皇宫的宫卫军也不再忠于李存勖。加入叛乱队伍、反戈一击的有之;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有之。只有十几个人肯为他死战,李存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他为流矢所中,箭拔出后,口渴难忍,向人要水喝。那刘皇后明知他中箭,不来看望,只是派宦官送来奶酪,而据说中箭的人是不能吃奶酪的。李存勖吃下以后,旋即死去,年仅42岁,有人从廊下拣来一些乐器,覆盖在尸体上,点火将尸体焚烧。一个曾经叱咤风云、轰轰烈烈干了一番事业的开国皇帝,就这样凄凄惨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存勖即帝位仅三年便归于败亡,成了一个“能取天下而不能守天下”的开国皇帝。
后世史家们就他的失败原因进行了探讨,李存勖的错误有:骤胜之后骄傲自满,贪图安逸;忘记昔日南征北战之艰辛,沉溺于女色和打猎;宠信伶人,导致伶人干政;没有管好自己的妻子,导致皇后专权;军队待遇过差,导致三军愤怒;大肆搜括,导致百姓穷困;无故诛杀大臣,导致人人自危,万马齐喑……
可以说,李存勖所犯的这些错误都是致命的,只要犯下其中的一条,便有灭亡之虞;而他条条都犯了,怎么可能不败亡!
只是,当年他英姿飒爽地领军进入洛阳时,谁又能料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李曜记得《旧五代史》把即位之前的李存勖比作中兴夏朝的少康,中兴汉朝的刘秀。可惜李存勖却应了《诗经》上的一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居然重蹈了被他灭亡的后梁和前蜀的覆辙。
李曜一时感慨万千,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存勖可多读史书,牢记‘成由勤俭败由奢’此言,知道理,明兴替。”
周围人都是一论,李曜先前跟其他兄弟打招呼,都只是说些寻常客套话,哪怕是对李落落、李廷鸾,他也只是如此。为何对李存勖,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克用也微微一怔,看了看李存勖,李存勖却道:“多谢兄长指点,小弟已然识字了,正在读《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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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李克用义子的年纪,有些记载不详,本书中又因剧情安排,将李存璋等几人年龄说小了一些,以至于不尽同与史书,特此说明。对于年龄问题,读者诸君大可不必过于执念。以上。
第059章 诗激克用
看着众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李曜立刻醒悟过来,笑道:“好,好,武打天下文治国,大王膝下儿郎允文允武,不论是打天下还是治天下,看来都不是问题……为大王贺!”
既然说出“为大王贺”这样话来了,自然大伙儿都要赶紧凑趣说几句好听的话,顿时说得李克用满心欢喜,不过还是故意道:“什么打天下、治天下,终归都是为了陛下。”
说到这里,又一想,不能冷了众儿郎之心,便补充道:“不过若是吾家儿郎英才辈出,陛下自然也不吝重赏,届时某这一门,说不定也能成就万世名门,你等或高居庙堂,或镇守一方,如此开枝散叶,吾愿了矣!”
众人又是一阵好说,李克用又让剩下二子见过李曜,这才笑着让大伙都各自入席,命人呈上酒菜。
李克用好酒,尤好高粱酒,因为高粱酒算是此时最为浓烈的一种酒了,于是满桌都是高粱美酒。他又是沙陀出身,好食肉,满案黄羊白兔、肥牛瘦雁,全是沙陀喜好。
李克用平时对诸儿讲究一视同仁,这宴会上的菜食所有人拿到的都是一模一样。
酒过三巡,李存信忽而笑道:“某闻十四弟文才武略,今日我等俱是武人,这武略之道,司空见惯之事也。然则文才一道,我辈尚未有人得大王所赞,不知十四弟今日可能破此成例,为我等兄弟争这一光?”
李克用哈哈一笑,指着李存信:“大儿总是胡说,如今我等宴饮而已,怎说文才去耶?此番时刻,你莫非想让正阳来个七步成诗,又或者随手滕王阁不成?”
李嗣昭立刻接道:“大王所言正是,吾等酒食酣畅,连个囫囵话都说不转,却叫十四弟展现什么文才?”
李存信呵呵一笑:“大王,十四弟得能得王家看重,文才一道,必然了得,也未必比不得曹子建、王子安等先贤啊。至于益光所言,虽也有理,但吾辈乃是武人,喝起酒来,万事皆忘,十四弟却是允文允武,你道他便不能如太白公,斗酒诗百篇?”
李克用不禁看了李曜一眼,迟疑道:“这个……正阳,你可喝醉了?”
这话明显有为李曜开脱的嫌疑,他只要就驴下坡,说自己已然醉了,那么下面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李曜对李存信这种故意找茬的行为很是不满,当下却偏偏说道:“回大王,此时约莫半醉半醒。”
李克用松了口气,正要为他推掉,哪知道他却继续道:“此时若为别人赋诗,儿不能为。但儿敬慕大王久矣,今虽半醉,为大王赋诗一首,倒也还能勉为其难。”
众人大吃一惊,己方这边是担心李曜喝醉了酒,诗文混乱,失了颜面。对面李存信等人却是没料到李曜这般大胆,竟然真敢接下此战来,万一他果然有此才能,岂非自己平白送了他一个露脸的机会?
李克用也没料到李曜会这么说,不过李曜这话却说得他很是畅快,人喝了酒就是这样,听了高兴的话,会格外高兴。当下一拍大腿:“好!好得很!正阳,那你就来赋诗一首,为此宴更添一喜!——来人啊,速速备好纸笔,以书记之,不可稍误!”
李曜正要站起来,旁边李嗣源微微侧身,有些担忧地道:“大兄从来如此,兄长何故与之明争?”
李曜一怔,他倒没料到沉默寡言地李嗣源会担心自己,不禁微微感激,笑道:“十兄宽怀,小弟自有分寸。”
李嗣源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纸笔已然准备妥当,一名书记官紧张兮兮地在一边等着李曜开口。
李曜起身,环视一圈,朗声道:“陛下今番受奸人谗言,来攻大王,吾等俱为大王不平,今日趁此良机,为大王赋诗一首!”
“好!我等正是不平!”“十四弟此言甚是!”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大声喝彩。这句话不同别的,连李存信那边也不得不喝彩出声,否则岂不是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大王?
李克用微微眯起独目,捻须微笑,看着李曜。
李曜假意沉吟,踱了两步,便大声道:“黑鸦宿唐林,飞虎镇北疆。横刀断驰羽,弯弓落天狼。挺枪平淮北,跃马救汴梁。今上不知恤,大军欲渡江。”
“好诗!”此番却是李存璋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正是好诗!”李存孝也惊喜万分,站起来对李克用道:“大王,儿观十四弟此诗极妙!今上果然不知恤,竟然要大军过江,来伐大王,儿请命,领义儿军给那个只知道高谈阔论的张相公一个教训!”
事关请战,诸儿立即群情汹汹,都站起身来请战,估摸自己不够格独领一军的,也纷纷表态愿意从军出征,怎么也要教训教训京里享乐惯了的神策军,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精兵猛将!
李克用呵呵一笑,摆手道:“出兵之事暂不着急,总要看看张浚如何用兵才好打算。某只是奇怪,你等究竟是如何看出正阳这诗好来的?一个一个平日又不读书,当真听得懂了?”
李克用这句话一出口,众义儿立刻住嘴,他们也不是真的一个个都听不懂,譬如李存璋这等人,就肯定能听懂。只是这话是李克用说出来的,他要是站出来说我听懂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不就是反驳李克用,说你的批评没有道理吗?
但是众人万万没有料到,他们不敢,自有人敢。
李存勖忽然站起来,稚声稚气地道:“耶耶小瞧人,儿子听懂了!”
李克用一愣,见是李存勖,他自然不会跟一个六七岁的小儿子生这等闷气,当下哈哈一笑,招招手:“来来,到耶耶身边来……诶,对了!嗯,你说你听懂了?”
李存勖点点头:“儿听懂了。”
李克用又是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读你正阳兄长这首诗的。”
李存勖毫不怯场,道:“兄长第一句‘黑鸦宿唐林,飞虎镇北疆。’是说耶耶的黑鸦军生在大唐,忠于大唐。耶耶有绰号飞虎子,所以飞虎镇北疆,就是耶耶你镇守大唐北疆,像云中、代州还有现在的河东,都是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