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永几次来找他,看到他都在读书,不由得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你也有今天,福香干得好。”
他还在一旁鼓动陈福香给陈阳加大学习的强度。
气得陈阳第二天拉着他在公社的院子里切磋了一顿。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春天已经走到了尾巴,陈福香17岁的生日也到了。不过那天陈阳接到了武装部那边派给他的一个任务,去县城接一个人。
“接人?接谁啊?”陈福香好奇地问。
陈阳摇头:“我也不知道,闫部长今天接到的电报。听说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好像受了伤,到咱们这儿来养伤。”
“城里不是有医院吗?他为什么跑到咱们这儿来养伤?”陈福香纳闷,不是都说城里好吗?
陈阳想:“会不会是去找四队的房老爷子?”
房老爷子今年八十多了,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年轻那会儿走南闯北,据说给不少达官贵人看过病,后来还做过军医,解放后,他年纪大了,就回到了家乡荣养天年。
这附近很多人生了病,不去卫生院,都去找他。
陈福香也知道房老爷子。三队和四队紧挨着,离得极近,两个队里的小孩经常一块儿玩,陈福香以前也去过。
“房爷爷是个好人,他给过我糖吃。”
“嗯,老爷子确实是个好人。福香想吃什么糖,明天你生日,哥哥从县城里给你带回来。”陈阳觉得没陪妹子,挺愧疚的,想好好补偿妹妹。
陈福香很好说话:“哥哥买的我都喜欢。不过如果哥哥今年也能拿到小学毕业证,我就更开心了。”
“小滑头,又拿哥哥的话来堵哥哥。”陈阳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又不放心地叮咛,“我走了记得反锁好门,还有明天早上记得煮颗鸡蛋吃。”
第28章
“元彬,这火车怎么还没来啊。”陈阳望着空荡荡的月台,有些心浮气躁。
他跟陈元彬已经来了三个小时了,从早上等到中午,还不见火车的影子。
陈元彬也是民兵团的,比陈阳先进去几年,三十岁出头,也是榆树村的人。这次就他们俩来接人。
陈元彬站了起来,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擦亮火柴点燃,吸了几口,又将烟摁灭,收了起来,看了一眼远方说:“可能是火车晚点了吧,听说火车经常晚点。”
他们县火车站是个相当小的车站,就一个月台,两条轨道,车站旁边就是荒芜的农田。这个站,一天也只过两趟火车。
陈元彬也没坐过火车,只是来接过两次人,听人抱怨过。
陈阳抬头看了一眼天:“不是说早上九点就到吗?哎,这火车也太不准时了。”
再晚点下去,赶不上下午的那趟客车,今天他怕是不能陪妹妹吃饭了。要是往常也就算了,但今天可是福香的生日。
陈元彬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说:“坐吧,歇会儿,火车它不来,急也没用。”
陈阳没脾气地坐在他旁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等得昏昏欲睡时,前方终于传来了火车汽笛的声音。
两人精神之为之一振,蹭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两分钟后,一辆绿色的火车缓缓从前方驶来,停在了月台旁。
两人翘首以盼。
陈阳问:“元彬,咱们要接的人是谁啊?”
陈元彬说:“叫岑卫东,应该是个退伍军人吧。”跟他们武装部能扯上关系的,一般都是退伍军人,旁的人也轮不到他们武装部来接。
不过这个人身份应该一般般,所以才会让他们两个普通的民兵过来接。
“那……咱们这也没做个牌子啥的,万一待会儿认不出来咋办啊?”陈阳担忧地说。
刚说完,火车们就开了,陆续有人出来。
陈元彬盯着看了几秒,直接上前,边走边说:“不用,应该是那个穿军绿色衬衣的年轻人。”
陈阳一看就明白陈元彬为何会这么笃定了。因为这个站总共就下车七八个人,一个戴眼镜拎着公文包干部模样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旁边一对母女,跟着是一老一少,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时髦年轻人,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他们要接的。
只有最后那个穿着军衬衣,板寸头,身形高大结实,五官锋利,拎着一个军绿色行李包的男人比较像。
陈元彬上前,笑道:“你好,请问是岑卫东同志吗?我们是前进公社武装部的民兵,来接你的。”
“你们好,我是岑卫东。”男人伸出,跟两人握手。
陈元彬有点紧张,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伸过去:“你好,岑卫东同志,我是陈元彬,旁边这个是陈阳。”
岑卫东跟陈元彬握过了手,又跟陈阳握手,态度平和诚恳:“辛苦你们了。”
他明明脸上带笑,但不知为何,跟他的眼神一对上,陈阳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样。
“你好,为人民服务,不辛苦。”陈阳拘谨地伸出了手。
岑卫东点点头,手轻轻碰触了陈阳的指尖,遂即收回了手,笑道:“麻烦两位带路了。”
陈元彬说:“不麻烦,那个,岑同志,我们公社比较困难,没有车,得坐汽车先到镇上,然后从镇上走回公社,汽车下午三点还有一趟。”
“不妨事,你们已经安排得很周到了。”岑卫东边说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一点,时间来得及,我还没吃饭,麻烦你们带我去国营饭店。”
陈元彬有点尴尬,城里吃饭都要粮票,还要花钱,公社并没有给他们粮票,这下客人提出吃饭,咋整?不去,丢人,去吧,兜里又没钱。
岑卫东看出他的为难,不动声色地又说了一句:“火车晚点,两位同志久等了,还没吃饭吧,待会儿别跟我客气,多吃点。”
闻言,陈元彬松了口气。岑卫东愿意自己掏钱就好,至于请客啥的,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