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2 / 2)

这年月只能去招待所了,他们在街道上走了半小时,总算看到了一家招待所,连忙拿着介绍信过去。

有介绍信倒是能住招待所,但价钱不便宜,一个房间一天就要两块钱,只提供热水,没有其他的。

听到这个价格,陈老三心疼死了。

服务员见三人身上脏兮兮的,又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说:“住不住?不住出去!”

“住,住。”陈老三扣扣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的毛票,不舍极了。

两块钱,都可以吃两斤多肉了。

拿了钥匙,打开房门进去,三人泄气地坐在床上、椅子上,都不想说话。从榆树村出发时的雄心壮志全没了,他们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过了许久,还是陈小鹏最先憋不住了,按住肚子发脾气:“好饿,我想吃饭,我要吃饭,你们说了带我来兰市吃好吃的!”

结果好吃的没吃成,还被关了四天。

陈老三和梅芸芳也饿,只是住个招待所都这么贵了,吃饭肯定更贵,可又不能不吃。

梅芸芳心疼儿子,加上自己又饿了,便对陈老三说:“走吧,咱们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三人出了招待所,斜对面就有一家国营饭店,不过他们进去后却傻眼了,国营饭店只收本地粮票或是全国粮票,他们的外地粮票在这里成了废纸一张,连个馒头都买不了。

一家三口悻悻然地出了门,站在饭店门口,发现被抓起来审问都不是最糟糕的事,因为那时候至少有饭吃,有房子遮阳挡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挨饿受冻。

“我要吃饭,我不要饿肚子!”从小没吃过苦头的陈小鹏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哭了起来,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梅芸芳赶紧把他拉了起来:“哎呀,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又不是我们不给你吃,这不是没有吗?你这么大的人了,再哭鼻子,多丢人,再忍忍,我跟你爸想想办法。”

说是想办法,但人生地不熟的,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去刺绣厂找找,看那傻子有没有什么相好的朋友吧。”事到如今,梅芸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希望寄托到陈福香身上了。

陈老三觉得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管咋说,哪怕陈福香调走了,但也在刺绣厂里干过,认识一些人,说不定能找到帮他们的人。

因为春节不放假,刺绣厂里还有人在上班,陈老三这才没白跑一趟。

接到门卫大爷的通知,马主任出来接待了他们:“你们找陈福香啊?她一年多以前就没在咱们厂子里干了。”

“啊?”陈老三懵了。那傻丫头走了这么久都不告诉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陈老三讪讪地问:“那,福香怎么会去首都,你知道吗?对了,她在这边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

马主任扯了个笑容:“以前倒是有个关系还行的姑娘,不过也跟她一块儿走了。”

“那,那个马主任,你看,我们这千里迢迢来看福香扑了个空,能不能麻烦你们看在福香的面子上,借我们点路费?”陈老三厚着脸皮说。

他也是没办法了,没钱就没法回家,在这里连饭都吃不成,等着饿死啊。

马主任早看穿了他的目的,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一个父亲连女儿工作都换了一年多,结婚生子,都不知道,里面还不知有多少龌龊呢。

“这个恐怕不行,咱们厂子里都是有规章制度的,每一笔钱的进出都要会计核算签字。”马主任笑眯眯地拒绝了。

陈老三面如土色,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完全找不到人求助,把马主任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道:“那马主任,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们?回头让福香那丫头还给你。”

马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家里孩子多,开销大,没攒下钱。”

她傻了才借这个钱啊,听说陈福香要去首都了,她哥也调走了,这笔钱以后谁还?岂不是打水漂了?

马主任不肯借钱,简直让陈老三绝望了。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梅芸芳心里也慌急了,没路费,回不了家,让他们在这里活活饿死、冻死啊?

“马主任,你行行好,帮帮忙吧,我们太想孩子了,千里迢迢来找孩子哪晓得扑了个空。你就帮咱们这一次吧。”梅芸芳拉下脸,苦苦哀求道。

马主任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想了一下说:“你们有认识的人吗?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们吧。”

“我们哪有……”陈老三苦笑,下意识地想说没有认识的人,旁边的梅芸芳立即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陈老三闭上了嘴。

梅芸芳说:“那个,马主任,能让我们打个电话回公社吗?”

事到如今,找不到那对白眼狼兄妹,只能打回去找村里面了。

马主任爽快地答应了:“你们跟我来,不过长话短说啊,电话费很贵。”

“诶。”陈老三连忙点头,又报出了前进公社的电话,马主任帮忙拨通后,将电话交给了他。

“喂,徐主任啊,我是陈富贵,榆树村四队的陈老三啊,对,那个,我们不是来兰市找我家陈阳和福香吗?谁知这两个孩子都调走了,对,没找到人,我们没路费回家,徐主任,你帮帮忙,诶,只要能让我们回去,怎样都行!”

陈老三只差跪下来求爹爹告奶奶到了。

到底是本村居民,也不可能说真的不管他。

最后前进公社还是答应了给陈老三出路费,让他把电话交给马主任。

趁着马主任打电话的时候,梅芸芳立即把满头大汗的陈老三拉到一边,低声问他:“老三,怎么说?公社答应帮忙了吗?”

“答应了。”陈老三擦了擦汗,点头。

梅芸芳松了口气,但谁料陈老三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差点爆了:“他们寄三十块给刺绣厂,让刺绣厂这边给咱们三十块钱做路费。不过这笔钱得从咱们明年的工分中扣除。”

“什么?从工分里扣?咱们自己家都吃不饱,还要扣钱,你想饿死咱们啊?”梅芸芳不满地拧着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