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奴儿按了按眉心,既觉得有些震惊,又觉得果然如此,她道:“我沐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就换上一身衣裳跑了出去,到御花园把淑妃娘娘推到池子里去了?”
她真真切切地表示出疑惑:“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梧自是知无不言:“我原本是去了泰和宫的,但是找不到她,我就准备先回来,谁知道刚好在御花园看见她过来了,就顺便把她推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还透着几分得意:“我很快的。”
林奴儿:……
怎么您还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林奴儿问道:“你原本去泰和宫,是准备做什么?”
顾梧想了想,道:“打她几巴掌,给你出气。”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林奴儿有些吃惊,顾梧又摸了摸她的脸,昨天抹了那么多上好的药膏,又过了一天,她脸上的指印已经很淡了,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仍旧能看清那紫色的痕迹,他盯着林奴儿的眼,道:“她敢打你,我就要打她,奴儿,有我在,谁也不许欺负你。”
少年的目光如此坚定,灼然如日光一般,竟叫林奴儿有些不敢直视,就好像要被烧化了一般,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睫羽飞快地轻轻颤抖,道:“我已经不痛了。”
顾梧道:“我痛。”
他又摸了摸林奴儿的脸,道:“她打你的时候,我也觉得痛,所以我不能原谅她。”
顾梧其实是特别小心眼的性子,他爱记仇,林奴儿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记得每一个嘲笑他是傻子的人,能清清楚楚地数出来那些人的名字,还说,以后要挨个都骂回去。
他睚眦必报,却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林奴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优待,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分量轻,如野草浮萍一般,微贱至此,遇到的一点点温暖都觉得弥足珍贵,在琼楼之中熬了那么多年,她只有孙婆婆和小梨,可上天竟然又叫她遇见了顾梧。
少年人的一颗炽热真心,滚烫无比,烫得她整个灵魂都要为之战栗起来。
直到此时,林奴儿才知道何为三生有幸。
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打在顾梧的手背上,他惊叫起来:“奴儿你怎么哭啦?是不是哪里疼?”
他的神色十分惊慌,无论说什么,林奴儿只是哭,顾梧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劝解,只好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这么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道:“你别哭,你哭得我心里难过,要喘不上气来了。”
林奴儿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上,慢慢点了一下头,哭得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伸手抱住了顾梧,像是漂泊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终于靠了岸。
林奴儿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对顾梧好。
从前她只是为了保住性命,才想着把自己绑上顾梧这一条船,可是从这一刻开始,那些想法就再也没有了。
她对他好,只是因为他就是顾梧,仅此而已。
……
之后林奴儿单独唤了夏桃来,把那件衣裳交给她,道:“洗干净就收起来吧,王爷不适合穿,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
夏桃虽然疑惑,但是她知道有些话能问,有些话不能问,便乖巧应下,拿着那件衣裳走了。
等宫人们退下,林奴儿对顾梧叮嘱道:“下回再有这种事情,你一定要先知会我,不许自己擅自行动。”
顾梧闷闷应下,林奴儿见他这般,又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想,以后若是不当心被人发现了,我还能替你遮掩一二,再不济,我们还能一起挨罚。”
顾梧立即道:“我不要你受罚!”
林奴儿摸他的头,道:“那就要告诉我,否则,你犯了错处被发现了,我还是要受罚的zwnj;。”
得先把这种可能性掐死。
顾梧一听果然觉得有理,点点头,道:“我会的。”
林奴儿微笑起来,打开被子,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去读书,先休息吧。”
两人躺下来,顾梧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歪过头来看她,问道:“奴儿,我为什么不能跟你睡一个被窝?”
林奴儿也歪过头看他,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还太小了,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顾梧不高兴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嘴巴,闷声闷气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六岁了!”
争辩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虚报年龄,林奴儿又好气又好笑,道:“六岁也不行。”
顾梧道:“那要几岁才可以?”
林奴儿想了想,答道:“等你十六岁吧。”
顾梧默默地数了数,顿时有些气馁,不高兴地道:“那还要好久啊!”
“是啊!”林奴儿学着他的语气,道:“你好好读书,就会长得快一点。”
“真的吗?”顾梧一下子张大眼睛,道:“读书会长得更快吗?”
林奴儿肯定地点点头:“会的。”
“哦,”顾梧转了回去,仰面躺着,盯着床帐顶上的绣花看,他还是觉得十六岁太久了,喃喃道:“要等那么长时间,我不小了,秋莺都想和我一个被窝睡觉呢。”
起初林奴儿没反应过来,她对这个人名还有点陌生,等到她想起秋莺是谁的时候,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顾梧的被子,问他:“秋莺想跟你睡觉?!”
顾梧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愣愣地答道:“是啊。”
林奴儿瞪着眼睛问:“什么时候的事情?睡成了吗?”
顾梧用力摇头,道:“没有,她偷偷藏在我的被子里,被我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