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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王爷力能扛鼎,有霸王……

林奴儿找到了之前藏香囊的石雕, 顾梧探头看了看,从那石雕口中的缝隙里,摸出了一个香囊,因为过了有些时间了, 香囊原本的石青色褪去了些, 泛着微微的白, 里面的香料也早就不能用了, 好在上面的花纹却依旧清晰, 正是半株兰花和一只仙鹤。

林奴儿把兰月的那个香囊拿出来, 两相对比之下, 无论是用料还是刺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完全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而一个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会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送给一个男人,又心甘情愿地为其赴死?

答案呼之欲出, 林奴儿拿着那香囊,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又想起方才碰见的肃王来, 宫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能藏得住的,他想必也听说了兰月的死讯,今日见到,却是半点异样都没有,十分沉得住气。

兰月给顾梧下毒,又嫁祸给春雪,害死了她,固然可恨,但是如今看来, 林奴儿又觉得她有些可怜,顾栾显然是没有把这个低贱的婢女放在心上的。

“怎么了?”

顾梧见她良久不语,好奇问道,林奴儿把自己想的事情说了,顾梧只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虽是被利用,但是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死也是她自己选的。”

林奴儿想想也是,笑道:“她是执迷不悟,死有余辜,奇怪了,我从前也不是这般心软之人,怎么如今倒想了这么多?”

顾梧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道:“奴儿就是心软,嫁给我之后,就更心软了,不过若是这心软只给我一个人就更好了。”

闻言,林奴儿的脸微微一红,瞪他一眼,又拿着手里的香囊看了一会,叹气道:“可惜如今弄清楚了,也没什么大用处。”

顾梧顺势道:“怎么说?”

林奴儿把两个香囊放在手心,看得出兰月对这香囊很上心,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如新做出来的一样,又或许她是为了避嫌,怕叫人看出来她与肃王之间的私情,而顾栾的香囊被塞在石雕口中很久了,两相对比,一新一旧,令人唏嘘。

她道:“如今只能说明春雪是兰月杀死的,她给你我下了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此事与肃王全然搭不上关系,我们也只能凭借着这两个香囊猜测,她身后之人是顾栾,可哪里来的证据?”

顾梧颔首道:“顾栾大可以否认这香囊是他的,退一万步说,他即便与一个宫婢有私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一无人证,二无书信往来,更何况,兰月如今已经死无对证了。”

顾栾完完全全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他甚至不需要辩解,就能轻松脱身。

心思缜密至此,林奴儿忽觉不寒而栗,她把两个香囊收起来,语气透出几分笃定,道:“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要是他,日后总会露出马脚的。”

顾梧就爱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来林奴儿瞪他一眼。

……

去乾清宫给景仁帝请安的时候,林奴儿看得出来他的精神不佳,鬓边的白发似乎都多了些许,只草草寒暄几句,便对两人道:“你们去永寿宫拜祭一番吧。”

说完便去歇息了,梁春亲自送了林奴儿与顾梧出来,低声道:“皇上这两日心情很不好,王爷和王妃娘娘若是得空,可以多来乾清宫,陪他说说话。”

林奴儿应了,与顾梧一道离开了,永寿宫便是德妃的居所,她的丧礼很是隆重,以皇后的规格来办的,好些宫人跪在宫殿哭泣,大约哭得有些时候了,各个都有气无力,见了人来,只不时抬起手作拭泪之态,也算面子上过得去。

林奴儿看了一圈,觉得哭得真切的大概只有那几个贴身的婢女,往日都是伺候德妃的,这时候各个两眼肿得如桃子也似,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拈了一炷香上前,三拜过后,忽听身边有人低声喃喃道:“娘娘不会自尽的……”

声音凄怆,又透着几分森然冷意,此情此景,令人觉得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林奴儿转头看去,却见是旁边跪着的一个婢女,她双目通红,精神颓丧,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林奴儿的裙摆,抬起头向她道:“娘娘她不会自尽的!一定是有人害她!一定——”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厉声打断了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快把她拖下去!”

登时有几个宫人如狼似虎地扑过来,一手捂住那婢女的嘴巴,抓住她的手足往后拖,她奋力挣扎起来,那几个人一时间竟制不住她,最后用力薅住她的头发,那婢女痛得大叫起来,拽手的拽手,捂嘴的捂嘴,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林奴儿有些不忍心,道:“你们放开她。”

一个嬷嬷模样的人上前来,道:“王妃娘娘,这是宫里的事情,自有咱们娘娘管着,还是不劳您操心了。”

语气不怎么恭敬,甚至透着几分趾高气昂的感觉,林奴儿也不客气地道:“德妃娘娘尸骨未寒,不知道永寿宫里的主子几时换了人?也不怕德妃夜里去找她谈心吗?”

那嬷嬷表情一变,道:“王妃娘娘这说的哪里话?德妃娘娘去了,永寿宫自然就要换主子,不是这一个,就是那一个,风水轮流转——”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记耳光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被几个宫人连忙扶住,顾梧冷声道:“不必等风水转了,今日就轮到你头上。”

说完,又是好大一记耳光,只打得那嬷嬷痛叫起来,张口一吐,竟吐出来一颗后槽牙,她的左脸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肿了起来,红肿发紫,很快就肿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是她只捂住脸,连连痛呻,却半个字都不敢再说,哪还有方才的威风?

林奴儿也想不到顾梧的手劲这么大,但看见他还想动手,便将他拉住,对那嬷嬷道:“还不快滚?等着人抬你呢。”

那嬷嬷连滚带爬走了,这一场荒诞的闹剧终于收了场,林奴儿看了殿内一眼,北风呼啸而过,白幡乱舞,纸灰飘飞着,众宫人冻得瑟瑟然,也没几个人哭了,只垂着头。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对顾梧道:“我们回去吧。”

顾梧拉起她的手,两人一道出了永寿宫,岂料才到了大门口,就碰见了一行人,竟然是诚王,双方打了一个照面,谁也没说话。

印象中,诚王顾钊给林奴儿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他性子闷,从来不爱说话,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林奴儿甚至很少注意到他,直到如今,从顾梧口中得知了他与德妃的秘辛,她才仔细打量了这个王爷。

他穿着一袭深色的锦袍,配饰都没带,不知是不是错觉,诚王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孤僻沉默,近乎于面无表情,见了顾梧,他似乎也懒得打招呼,只颔首示意,便大步往永寿宫的大门去了。

林奴儿第一次这样深刻地认识到,原来在这皇宫里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和秘密,如今想想,她自己的真正身份,竟也算得上一桩秘辛了,若不是有景仁帝知情在先,哪一日被人揭开来,说不定她也会落得和兰月、德妃一个下场了。

……

尽管德妃是自杀的,但经过永寿宫那一闹,如今宫中谁都觉得事情不对劲,有些流言不知从何处悄悄传了出来,说德妃是被人害死的。

毕竟再过一阵子,她就要被册封为后了,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寻短见?这于理不合。

流言越传越广,最后是泰和宫出面杖杀了三个宫人,情况才终于得以遏制。

此后景仁帝仍旧抱病卧床,太后也没再催促立后的事情,就仿佛母子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一般,一个装聋,一个作哑,如此就拖过了年关。

除夕之夜,林奴儿与顾梧乘马车从宫里出来,车在王府门前停下,此时天上下起了小雪,地上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顾梧先下了车,朝林奴儿张开手,道:“奴儿,来。”

林奴儿挑眉,道:“你要接住我?”

顾梧兴致盎然道:“对,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