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太妃连说着不敢,跪着不起。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下贱宫女生的贱种。要不是命好当上皇帝,他算什么东西!
天下谁不知他是公冶楚手里的傀儡,她倒要看看他能威风到几时。
陈遥知在最初的嫉恨之后,眼下已然窃喜不已。帝王的恩宠太过未必是好事,裴元惜本就风头正盛,如此一来更是如同烈火烹油。
她突然爬过去跪在裴元惜的脚边,“裴二姑娘你赶紧劝劝陛下,此事实在是使不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陛下的威名考虑。”
裴元惜何尝不知商行此举不妥,她在震惊过后开始猜测他的用意何在。别看他表面上行事任性,她却知他不是一个胡来的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依陈姑娘看,我应该如何做?”
“自是劝阻陛下,万不能答应此事。”
商行一听,稚气的脸黑沉沉一片。这个姓陈的姑娘好生讨厌,竟然拦着他认亲娘。他好不容易逮来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凡拦他者,罪该万死!
反正今天他们的母子名份,无论如何都要定下来,敢挡他者休怪他不客气。她们不是喜欢跪吗?那就跪着好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不经意地捋一下额前的碎发,“朕是天子,天子一字千金。朕决定的事谁说都不好使,既然你们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曾太妃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死小子简直是找死!
他自己找死就算了,偏偏还会连累她。若是商氏亡了,她这个先帝妃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公冶楚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她。
“陛下!”
“哟,太妃娘娘想死谏吗?”
曾太妃还未动的身体僵住,她确实想那样吓唬他来着,可是她怕死。这死小子的眼神告诉她,她要真死谏他绝不会拦着,反而还会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死相。
她怂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可不可以朕不需要你来教,你们想跪就跪吧,朕和朕的干娘可不奉陪。”他缓缓朝裴元惜走过来,脚步透着几分轻快。“干娘,我带你在宫里好好转转。”
一个我字,又将众人震惊住。
陈遥知自是不会如曾太妃等人想得那么简单,皇帝和裴元惜当中必有一人重生,她最开始猜是皇帝,后来又怀疑裴元惜。
商行来这一手,她有些动摇。或许她最开始的猜测才是真的,重生的人是皇帝而不是裴元惜。那么皇帝认裴元惜做干娘的用意是什么?
她自己是重生之人,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亦是重生。她想不到除去重生以后,还有魂穿的可能。也亏得如此,她压根没往另外的方面想。
但是裴元惜不一样,身为一个胎穿的穿越者,自然会想到另一种可能。
天家自来亲情淡薄,父子兄弟尚且兵刃相向,何况是异姓的的长辈。他再是视公冶楚为叔父,再是视她为婶娘,难道真的毫无芥蒂吗?
况且她与他年纪相仿,他真的会视自己会长辈吗?与他相识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否想得太过简单。
短发的少年瞧着很是欢喜,笑容满面酒窝显现。领着她逛了好几处宫中景致不错的宫殿,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些假山松石的来历。
他一路蹦蹦跳跳,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被他对自己的亲近所感染,几次失神凝思越发不敢去往深处想。
许是怕累着她,他有些不舍地送她出宫。他目送着她上马车,站在宫门前朝笑容灿烂地朝她不停挥手。
厚重的宫门、巍峨的宫墙、森严的守卫,所有的一切仿佛渐渐虚化。明明他被太监宫女拥簇着,她只能看见他一人。
他仿佛是凭空出现在那,突兀地与其他人泾渭分明。她知道他一直在笑,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孤单。
孤单到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如同她一样孑然虚无。
如果她真的同公冶楚是夫妻,那么她死在什么年纪?是成亲不久后死去,还是死在成亲几年之后?
若是成亲几年才去世,她…是不是应该有孩子?
她的孩子……
会有这个可能吗?
马车缓缓驶离,他依然站在原地,还在那里依恋地挥着手。她心如同被什么东西撞击着,一下比一下扼紧。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才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不知为何突然潸然泪下,一摸脸颊已是一片湿润。
她一手按在心口,那里在隐隐生疼。
在她和商行在宫里逛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宫外。宫中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出去,自然是商行有意为之。
消息一传到宣平侯府,如同热油锅里溅进水滴。康氏沈氏并宣平侯全被炸得口瞪目呆,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好半天没有一个人开口。
康氏自认经历风雨,早前听闻自家孙女和皇帝做朋友已是毕生闻所未闻,眼下听说皇帝认了自家孙女做干娘,惊得差点灵魂出窍。
她扶着云嬷嬷的手,“我…我真是活得太久了…”
要不是活得太久,怎么会听到如此天下奇闻。陛下认干娘已经前无古人,而且认的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偏这个姑娘还是她嫡亲的孙女。
“老夫人,这未必是坏事…”云嬷嬷低声安慰,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好事坏事暂且不论,谁家未出阁的姑娘凭空多出一个干儿子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且那个干儿子还是天子,试问天下还有哪个男人敢娶这样的姑娘。
宣平侯皱着眉,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蚊子。他一头雾水,完全被皇帝这一手弄得晕头转向。如果说皇帝是与曾太妃斗法,一个要认干女儿一个便认干娘,那也不至于拿元惜作伐子。
东都城的诰命夫人多的是,不拘哪家的夫人怕是都很乐意当陛下的干娘。好端端的认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干娘,不知情的人还当是有多抬举元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