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她。
全蛮儿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怜萧驸马了,多少年如一日的守护竟然到了最后换不来大长公主殿下的半分怜惜,甚至及不上您那虚伪的面子!可怜啊,可怜啊……”
长生转身离开。
“大长公主殿下,改日您府上操办丧事可找我帮忙,我必定会为萧驸马尽心尽力——”狰狞的话在身后响起,却并未拦下长生的脚步。
全蛮儿跌坐在地上,满腔的怨恨顷刻间化为悲痛绝望的泪水,她恨——好恨好恨——
……
萧惟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从开始到恶化到现在危急,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事情,仅仅只是大半个月的事情……
“我不惧报应,尤其是现在,我更不能恐惧!”她跌坐在床边,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这一辈子走到现在,我岂能害怕区区报应?我不怕,不怕的……你也支持我吧?人的命运岂能又看所谓的老天决定?它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存在……萧惟,你说我这样做没错吧?我怎么会错?我是谁啊?我是秦长生,是长生大长公主,我是你的妻子啊……”
她不惧怕,永远也不会惧怕……
可是,若是惧怕便可以救他,若是认输便可以将他留下来,她愿意。
她什么都愿意!
“……只要你好起来……”
……
次日,柱国将军出殡,而出殡当天是不该有客人登门祭奠的,若是有心的,便会设路祭,可在灵柩出门前,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身素衣荆钗的长生大长公主!
下人们怔住了,而全蛮儿却是满脸狰狞!
她来了!
她来了!
全蛮儿浑身颤抖,这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肺决裂,一股极致的悲痛在她的全身蔓延。
她竟然来了!
竟然真的来了!
“来人,为大长公主披麻戴孝——”
尖锐的声音在灵堂响起。
众人惊愕不已。
“还不快动手——”全蛮儿歇斯底里,只是谁人敢听她的话?即便是文家的人,也没有动手,即便同样怪罪于长生大长公主的文家心腹,也是如此。
“夫人,大人出殡要紧!”
即使大长公主罪该万死,可也没有为大人披麻戴孝的道理!正是因为大人的死她难辞其咎,更不能容她这般做!
这是对大人的亵渎!
“夫人,还请为……”
“今日谁敢拦着我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全蛮儿俨然失去了理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甚至以死相要挟,没人听她的,不要紧,她自己动手便是,她一定要让她谢罪一定要——她疯了一般,扯落了旁边丫头身上的丧服,直接扔到了长生的面前,“你自己动手——”
她就是要让她披麻戴孝送他走!
她就是要这样——
文子骞,你好好看着我为你报仇,我在为你报仇——
“穿上——”
长生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起了地上的丧服便动手要穿上,惊得所有人面无人色,长生大长公主披麻戴孝为柱国将军送葬,会惊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暴来?
这对文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绝对不是!
“夫人!”
“住手……”
两道声音一并响起。
长生猛然转过身,便见本该躺在床榻上的人竟然来了这里,她面色煞白,体温也快速流逝,他怎么起来了?他怎么突然间好转了?是不是……是不是……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她只是觉得恐惧,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在恐惧,她已经来了,她愿意恕罪,她愿意求文子骞原谅,她愿意了——
萧惟意识是清醒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差,只要是冷静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不过强撑也要撑,他从抬椅上下来,在凌光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如同石化了一般的妻子,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的艰难,但再难也往前,也终究能够走到,他伸出了手,一下一下的,将她手里的丧服扯落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气息不稳地喘息着,抬起手,握住了她冰凉僵硬的手,斥责的话从嘴边溢出,“你傻啊!”
不是傻吗?
他不过是病罢了,她便这般糊涂了?
别说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即便真的敌不过了,也决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的妻子,如何能够被如此羞辱?!
长生泪流满面。
“我们回家……”萧惟握紧了她的手,眼眶亦满是泪水,“我们回家……”
长生开口,一字一字的,“我不能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