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会死在雇佣兵手里,那么留她活口,自然也没有任何价值。
咣啷声响砸落地面,阿德斯脚步停滞,眼球暴突,手枪应声落地,一条血污遍布的健实左臂青色血管暴涨,从后方狠狠勒住他脖子。
霍莽右臂血流如注,额角血污干涸发黑,闯过枪药炮火的高大身躯伤痕斑斑,迷彩军绿作战服布满灰土烟尘,就算打穿他右臂,叁四个雇佣兵也拦不住他的路。
这个凶悍如猛兽的男人不怕伤,不怕痛,只怕来不及。
他咬紧牙关,额面汗水密布,左臂灌满力量拼命摁住阿德斯的反抗,吞忍右臂钻心痛楚,猩红的眼望向面露心痛的小妻子,嘶哑道:“晚晚,带楼上那个女警察离开这里,快!”
“好...”蓝晚气音发颤,毫无办法,作为计划的一部分,她必须听从指挥官的施令。
她脑中只回旋着他的话,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洗浴间,如何走楼梯来到楼上,只见屋里,穆剑芸奄奄一息坐在角落,虚弱呼吸,脸色苍白,咳得鲜血湿满衣襟。
“走,穆姐姐,我扶你出去。”蓝晚着急蹲在旁边,立马捡起穆剑芸身边沾满血迹的手枪,拉过她手臂绕过自己细颈,小心翼翼扶她站起来慢慢挪出房门。
小楼外枪声不绝,火焰烧红半边天,中缅军警联合队上山围剿贩毒武装和雇佣兵,战斗陷入白热化。
少女身量纤细,皙白小脸灰突突的,四肢纤细,却仍用尽力气扶住女警察,尽量让她走路倚靠自己不用费力,小心绕过地面横过的尸体,艰难穿梭于外面纷乱枪火。
军警队里,中方特警发现小楼门口步履维艰的两个人,冲贩毒武装连开几枪,顶着枪林弹雨掩护她们移动到安全区域,没人抽身去询问她们遭遇了什么,但保护她们撤离,是警察的天职。
墙根底,她细汗浸湿鬓角乌发,累得轻喘,将伤重的女警察安稳放下,美目焦急忧心,望向前方浴血的两国军警,他们沿着四千公里边境线,筑起攻不可破的围墙,固守于中缅边境缉毒的第一线。
可,谁能去救救他,救救她的丈夫,她见过他和阿德斯的拳赛,那时都两败俱伤,更何况,他右臂被乱弹击中,左手连拔枪都会慢人一步。
无人理会她的心急如焚,因为她的丈夫,是他们的指挥官,必须冲锋陷阵,以血肉之躯开出血路。
蓝晚缓缓敛起目光,视线聚焦,凝向手边鲜血凝固的m911,手枪通体黑亮,曾经,自己多惧怕这种顷刻要人命的武器。
蓦地,穆剑芸肋骨生疼,咳出几口血丝,话音有气无力,“咳,晚晚...把枪给我...”
“穆姐姐...”少女回神轻唤,眼前的女警察连站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给我。”
蓝晚拾起手枪塞进她掌心,只见她左手握住枪把,忍住疼痛抬起右手拉动枪膛,剥开保险,再将子弹上膛的枪重新塞回自己手中。
“去...去吧。”方才,穆剑芸看懂少女凝向手枪的不甘目色,心里清楚,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做决定,一个不去,就会抱憾终生的决定。
或许,有些时候,连谢谢都不必说出口,便足够热泪盈眶。
子弹击中建筑物,蓝晚冲破漫天尘埃,纤手持枪,熊熊火光映照她只身赴回瓦房小楼的决绝背影,穿过狭长走廊,奔向尽头的洗浴间,
她想告诉他,纵使信仰,自己也愿意和他一起扛,纵使错上加错,自己也从来不曾后悔这场相遇。
浴室里的水龙头因这场殊死恶斗损坏殆尽,大片殷红血水漫过门框,匍匐进每处缝隙。
她站在门口,正好目睹男人满面血涸,高大身躯重重倒进血泊,本就中弹的右肩直接被一柄瑞士军刀全部贯穿,上半身至少有十几处深深浅浅的刀伤,皮开肉绽也不为过。
满目尽是战争留下的伤痕,在这男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胜利者不觉趁人之危多么卑鄙,阿德斯狞笑着,举起手枪指向霍莽头顶,与此同时,门口,蓝晚举起枪,枪口正对指向阿德斯后背。
十七岁的少女食指勾住扳机,替她英勇无畏的丈夫,开最后一枪。
回家,这次换她,带他回家。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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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中缅边境,印有汉语缅文的界碑庄严矗立于四千公里边境之上。
缅甸界外,几十米处,一方小土坡,两个凸起的坟堆并不显眼,里面葬着图昂,和那位剖开孕肚的童养媳。
今日,中国警方以贩毒制毒,制造湄公河惨案,等十数条罪名,执行大毒枭糯卡枪决死刑。
仰光政府将消息通知缅北军区,提升军衔,表彰两位军区长官在此次中缅联合抓捕中的卓越功绩。
他们并不在乎虚荣,而是驱车来到逝去兄弟的坟前,供上阿德斯的头颅。
“我前两天学个成语,叫死不瞑目。你说,一个雇佣兵队长死在你老婆手上,算不算死不瞑目。”察颂好不容易学了点文化,逮着机会在兄弟面前“卖弄”。
霍莽撇头,痞气轻乐,向后伸展活动右肩颈,转身望向不远处外的两个女人,一位是自己的妻子,另一位则是察颂开始钻研成语的文化源泉。
“什么时候走?”察颂正色问。
“明天。”霍莽噙着笑意,黑眸紧锁小妻子娇柔身影。
“仰光只给你四年。”察颂提醒他,“政府大楼那些老头可不会放过你。”
霍莽扯起唇角,悠闲地从裤兜掏出墨镜架上高挺鼻梁,听懂兄弟的话外话,反问:“我不回来能熬死你么?”
察颂拧眉,跺脚直骂:“走走走!他妈的,没你老子还不过了!”骂完,快走几步,跟上短发女警察,不尴不尬地请教中国成语。
姑娘懂事,掩面轻笑,不打扰察颂向穆姐姐“学习”,站在原地明艳展颜,回身冲硬朗挺拔的丈夫挥手。
他们已经告诉父母,决定回到云南,在洱海定居养胎,那里风景秀逸,远离城市喧嚣,她也可以安心学习。
“你也该和察颂一样看看书。”小妻子见丈夫靠近,落落大方向他提建议,“孩子出生,你得起名字。”
“看书?”糙野汉子搂住妻子细腰贴近自己,大手护住她肚子里的两个种,嘴上嗤之以鼻,“宝贝儿,看书可扛不动枪。”
“你!”蓝晚娇俏回头,气他怎么就不能顺着自己说话。
“看看!我看!”
我曾罪孽深重,人间堕落。
平行世界纵横,与你交错。
为了生的希望,我手段卑劣,掠夺成狂。
终究,这场错上加错的强迫博弈,是我穷其一生,心甘臣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