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奶奶这才把关于大伯一家的事告诉苏慧兰。
原来苏奶奶跟苏父回滨河的那年秋天,苏大伯家里就出了事。
那天,苏大伯夫妻俩上山采松子,把两个儿子留在家里看家。
苏大伯的长子、苏慧兰的大堂哥那时才六岁,别看年龄小,但是特别懂事,给弟弟喂饭,自己那份却不舍得吃,而是都留给了辛苦干活的父母。那么小的孩子饿着肚子干了不少家务活不说,还爬到家门口的大树上,想给苏大伯和大伯娘摸几个鸟蛋吃。
哪成想因为没吃东西,这孩子上树不久就开始手脚发虚,结果当场就摔了下来!
更没成想,这一摔就摔坏了脊椎,好好的孩子竟然变成了瘫子!
苏大伯娘哭得死去活来,砸锅卖铁凑钱要给儿子治病,把村里挨家挨户都借了个遍儿,可惜直到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儿子的病也没有半点起色。
无计可施之下,苏大伯娘想起了苏奶奶和苏父,就想带着儿子到滨河,让他们给想想办法,没想到却被苏大伯拦住了。
原来那时苏父刚好写信告诉苏大伯,说自己在滨河市处了个对象,如果一切顺利很快就能结婚。
苏大伯虽然对当初自己弟弟把名额给了别人的事不快,但是兄弟俩从小感情就好,倒也没像苏大伯娘那么大的反应,在他心里还是很看重苏父这个弟弟的。
苏大伯知道儿子的病就是无底洞,甚至接连看的几个医院都说,像儿子这种情况就是去了首都也没大用,苏大伯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就不想再给弟弟和老娘找麻烦。
只是苏大伯娘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她见苏大伯不肯给滨河写信,就认为苏大伯为了维护自己的老娘和兄弟,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当时的苏大伯娘已经被儿子的病折磨的性格有些偏激,认准了要去滨河,还因为这个事整日和苏大伯吵架。
再后来,苏父又为了救苏大旺出了事,苏大伯知道后就更不肯答应大伯娘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大伯两口子整日吵架,便是得闲就一心扑在大儿子身上,因此就忽略了小儿子,连孩子着凉生病发烧都没察觉!
等苏大伯娘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小儿子已经烧迷糊了!
那一番惊慌失措、慌乱求医自不必说,只是等好不容易养好了病,这个小儿子的一只耳朵却听不见了!
接二连三的噩耗彻底压垮了苏大伯两口子,尤其是苏大伯娘,一夜间好像老了十几岁,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主动跟苏大伯说过话。
而老家发生的这些事,在滨河的苏奶奶和苏父全不知情,只当苏大伯娘还在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不愿叫苏大伯与他们多联系!
等苏奶奶回去,得知这一切前因后果,顿时犹如晴天霹雳!
看着形同陌路、满脸沧桑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再看看一瘫痪、一半聋的两个孙子,还有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苏奶奶那些日子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老太太告诉苏慧兰,当初苏父生前的积蓄加上同事给的奠仪,还有苏奶奶那些年糊火柴盒和信封攒下来的体己钱,加一起总共有四百多块钱。
苏奶奶离开滨河前给了苏大旺二百,剩下二百原本是打算每年二十块钱寄给苏家,直到苏慧兰成年。
结果回去看到大儿子家这种情况,苏奶奶便挪用了一百块钱先帮苏大伯家还了一部分外债,又给两个孙子添了点营养品。
这些年,苏奶奶为了多挣钱,一个人开荒种地,得空不是编柳织、就是采山货、挖草药,一半是放不下她,希望她能在滨河过得好,另一半也是为了帮衬大儿子一家。
到苏奶奶这次来之前,大伯家的外债才差不多还清了。
苏慧兰完全没想到原来大伯一家这些年过得这么难,一时间心中也有些难过。
虽是未曾见面的人,但是大伯毕竟是奶奶的亲儿子,爸爸的亲大哥,只这一点就足以让苏慧兰重视;更不必说,大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愿去影响爸爸,可见在大伯心里是真心疼爱爸爸这个兄弟的!
苏慧兰便安慰道:“奶奶,您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大伯一家很快就能苦尽甘来,就像我一样……”
说到这里,她语气忽然顿了顿,“……奶奶,您看我现在有了“金手指”,福册的馈赠每天都能让咱们吃饱喝足,我估计以后照顾大伯一家应该不算难事……”
苏奶奶闻言却连忙摇头,一把抓住苏慧兰的手,神情严肃道:“孩子,你答应奶,这‘金手指’是你最大的秘密,不管发生什么,你万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一点行迹!要不然别说你爸、就是俺这老婆子,死了也合不上眼!听见没!”
苏慧兰看着奶奶眼中的坚决,咬了下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苏奶奶还是不放心,又让苏慧兰再三保证,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孙女搂紧怀里,轻声道:“兰啊,奶知道你想让奶高兴,可这些事一旦漏出去,那就是能要你命的天大事!咱可不能犯糊涂!”
“你本来就是个聪明有出息的,现在更是苦尽甘来,以后估计也不用奶替你操多少心了!奶省心了,就有功夫多看顾你大伯家一点,这就够了……”
“兰啊,你记住,你大伯家的事,那是奶的事,不用你小人跟着瞎操心,你就顾好你自己,记着没?”
苏慧兰趴在奶奶怀里,一边用力点头,一边任由眼中的泪水倾泻而出,打湿了苏奶奶的衣襟。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她说出要用自己的“金手指”去帮助大伯一家时,她其实是带了几分试探的!
此时此刻,她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感到羞愧,她不该去怀疑奶奶对她的爱,如今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奶奶更爱她了。
苏慧兰伸手紧紧环抱住奶奶,一边汲取奶奶身上的温暖,一边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辜负奶奶对她的这份心意。
这一夜,苏奶奶将沉积心底多年的伤心事一吐为快后,心情渐渐平和,很快陷入了梦乡。
苏慧兰也紧紧挨着奶奶,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凌晨三点半,祖孙俩就起床了,简单梳洗一番便捂得严严实实出门了。
可能快到十五的缘故,天上的月亮还很大,皎白的月光照射下,视线也特别清楚,连手电都不用打。
祖孙俩很快到了废品收购站的旧仓库,这里地方挺大,里头只有几面拆了大半的屋墙和一些零散的木架子。
苏慧兰从那堆破木架子里勉强找出一个不那么零碎的靠在墙上,从空间里拿出一盏煤油灯挂在上面。
原本漆黑一片的仓库里登时亮堂起来。
考虑到老家的情况,苏慧兰一早就置办了煤油灯、手电筒,还在空间里存了不少煤油、蜡烛,没想到先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苏慧兰四外看了一圈,最后在对面一堵半截的墙旁边站定,然后回身对苏奶奶招手:“奶奶,待会儿人来了,您就站在这后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