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苗道。
“而且……王妃没说,我们直接跟您说,也不知您会不会信。”
他们是魏泓的部下,魏泓又与姚钰芝素来有仇,他们上赶着告诉姚钰芝这件事倒好像是专门为了王爷找他邀功似的。
他若信还好,若不信,那反倒加深他和王爷之间的误会,得不偿失。
姚钰芝自嘲轻笑:“信,我信,不然我还能信谁呢?陛下吗?”
他说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眼角流下两行泪来,竟似疯癫一般。
陈田陈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常管家也吓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请大夫,就见姚钰芝大笑几声之后又是大哭,接连拍了几下桌案,边拍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上去虽然仍旧情绪激动,但好歹正常了些。
他并没有失态太久,哭笑过后擦了擦泪,抬起仍旧有些颤抖的手。
“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王妃我知道了这件事的。”
若是他写信去问的话,姚幼清势必担心他忧虑之下会不会影响身体,陈田陈苗也会因为说漏嘴而受到责罚。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拱手施礼:“多谢大人。”
姚钰芝摆摆手:“下去吧。”
两人应声告退,临走时将房门关好。
他们走后,姚钰芝靠在椅背上满面颓然,眼中的泪虽已擦去,眼角却依旧通红,眼中血丝隐隐浮现。
“我还是……小看了陛下。”
他许久才喃喃道。
“我以为……给凝儿下毒,偷看凝儿与我往来的信件,已是极限了,却不知……人心似井,站在井口往下看,永远不知道这井到底有多深。不亲自饮上一口,也不知这井水有多毒……”
对于之前那场战事他心中其实也多有疑虑,很多地方一直想不通。
如今得知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才总算是明白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相信了陈氏兄弟所说的话的原因。
因为一切刚好和之前的时间对上了,那些不解之处也都全部能说通了。
陛下为何要调遣秦王去蘅水东,大金为何忽然攻打上川,秦王为何忽然连斩三将匆忙离开,全都有了解释。
而他身为三朝元老,太清楚若非有利可图,大金南燕是绝不会帮朝廷出兵引开秦王和靖远军主力的。
一国之君,大梁之主,卖国通敌,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常管家在旁轻叹:“好在王妃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不然……”
他眼眶也是忍不住泛红,但怕自己失态让老爷也跟着又难过起来,便忍住了,强颜欢笑地道:“咱们小姐是自己从贼人那里逃走的呢,这换做以前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
那个娇娇弱弱,一切都由他们打点好的大小姐,不仅能在王府独当一面,还能临危不乱自己逃走,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姚钰芝胸口郁气也稍稍纾解,想到另一件事。
“她还说,要代秦王去仓城安定民心……”
虽然后来途中被人掳走了,但这话确实是她自己亲口说的,现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常管家笑着点头:“王妃长大了,有老爷当年的风范。”
姚钰芝却是摇头苦笑:“我宁愿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说完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隔着窗扇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这天下要乱了……”
常管家垂眸:“老爷何去何从?”
姚钰芝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言自语低声喃喃:“我效忠皇室正统,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
“正统?”
成兰长公主倚在暖阁的美人榻上轻笑一声,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寒冷的冬日里她依旧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杏黄衣衫,身段玲珑,藕臂半露,姿态妩媚,一个相貌清俊的面首正跪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另有几名同样俊美的男子或端茶或抚琴,室内丝竹声声,暖如春夏。
“我的好嬷嬷,这天下哪有什么正统啊?咱们大梁的开国皇帝就是从前朝昏君那里夺来的皇位,在那之后大梁才叫大梁,皇室才姓了魏,之前这天下正统可是姓赵的。”
“若再要往前追溯,前面那些皇帝哪个不是篡权夺位?真要说什么正统,怕是只有尧舜二帝才当得起吧?”
照顾了她二十余年的孔嬷嬷嗔她一眼:“长公主休要胡言,您可也是姓魏,魏氏若不是当今正统,那您成什么了?”
“所以啊,”成兰道,“嬷嬷你刚才那话也是错的。陛下跟秦王既然都姓魏,那他们两个谁当皇帝不都是一样的吗?这天下还是姓魏啊。”
“既然姓魏,那我就依然还是公主,有什么区别呢?”
孔嬷嬷叹气:“就算如此,长公主也不必急着站队啊,若最后赢的那个人不是秦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