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小王爷已经起了轻慢之意,仓促间,心态哪里调整得过來。眼睛与“张玄策”的眼睛刚一对上,头皮就猛然发乍。侧着身体跳开数步,双臂胃胀,宛若一头与豹子对峙的野牛!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场地周围观众们看到白音拉开了架子,就明白此人恐怕是方圆百里排得上号的摔跤高手。立刻漫天价地喝起彩來,“好啊----”“摔,摔翻他,教训教训这楞头青!”
“好个屁,花架子,华而不实!”呼啦哈赤王子,兀良哈贝勒等一干少年才俊,明知掉张玄策必输无疑,却很义气地跟他站在了一边。跺脚撇嘴,大声给白音喝倒彩。
立刻有人不服气,梗着脖子开始反击,“你怎么知道我家王爷是花架子?我家王爷要是花架子,这草原上就沒人懂得摔跤!”
“我就说他是花架子,花架子,怎么了?!”呼啦哈赤王子跟张玄策沒多少交情,却更讨厌年少多金的白音,咬着牙关死犟到底,“如果他不是花架子,怎么到现在还沒扑上去?人家那边虽然架势拉得沒他足,却照样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胡说,我家王爷是在戏弄他!猫捉老鼠,猫捉老鼠,你懂么?!”白音麾下的旗丁大声咆哮,心里头却隐隐感觉到有点儿底虚。
“摔,摔,小王爷,赶紧拿下他!”周围的观众也是看得莫名其妙,挥着胳膊,不停给白音打气儿。
山崩海啸般的助威声中,白音额头上渐渐渗出几颗豆粒儿大的汗珠。被“张玄策”给盯上到底有多苦,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确,从架势上看,小黑胖子根本不懂得摔跤。但小黑胖子却绝对懂得如何赤手空拳杀人!白音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拿此人当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來对待的话,甭说将其放倒,能不能保证自己活着离场,都很难说!
慢慢地挪动了一下双腿,白音试图从侧面寻找小黑胖子的破绽。但他的身体刚刚一动,小黑胖子的身体也跟着动了,原地稍稍侧开一个角度,宛若一把待发的步枪,准星死死锁定目标。
好不容易才从刀子般的目光下摆脱,白音岂肯继续处于下风。立刻加快步伐,左右晃动。蒙古式摔跤的诸多花巧经他使出來,韵律十足,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子浓郁的阳刚之美。而对面的小黑胖子却用一个始终不变的丑陋动作來回应,仿佛除了这招之外,他什么都不会做一般。
左挪,右挪,挥舞手臂,摆动腰胯,蒙古式摔跤中用來迷惑对手的招数,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被小王爷白音使了个遍。侧身、侧身、侧身、侧身,小黑胖子“张玄策”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用眼睛将一股股杀气送到白音眼睛,压制住对手的一切变化。
那种尸山血海中滚出來的杀气,只有正面与他放对的人才能感受得到。而场子外的观众,却光看见了机械与丑陋。无法忍受场上两人只对眼睛不交手,他们扯开嗓子,大声催促,声音一**如涨潮时的海浪,“摔, 摔,摔翻他!” “摔,摔,小王爷,赶紧拿下他!”“跟他客气什么,赶紧把他摔趴下!”
白音小王爷被催得心浮气躁,猛然斜向跨出一大步,伸手去搭小黑胖子“张玄策”肩膀。这是一招很经典的“搬倒牛”,如果被他按个正着,即便是公牛也得打个趔趄。谁料还沒等他把招式用老,先前一直原地侧身的小黑胖子忽然窜了起來,整个人如同颗出了膛的炮弹般,直撞白音小王爷前胸。
“啊!”白音大吃一惊,本能收回手臂阻挡,粗大的胳膊与小黑胖子撞过來的肩膀在半空中碰了个正着,“砰!”地一声闷响,场外众人头皮都开始发乍,再看小王爷白音,整个人被撞得蹬蹬蹬接连退后五六步,直到退进了观众堆中,才勉强重新站稳。
“承让了!”刺刀一般的小黑胖子“张玄策”身上忽然又恢复了生机,站在场地内,冲着已经退出了场外的白音小王爷轻轻拱手。
“啊----”观众们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旋即齐齐爆发出一阵愤怒地抗议,“不算,这场不能算!”
“不算,你耍赖,使诈!”
“不算,你根本不是在摔跤!”
非但是白音麾下的旗丁义愤填膺,就连原本准备跟张松龄应付共同敌人的兀良哈贝勒等人,都无法再理直气壮地替他鼓与呼,一个个把头侧开去,脸上的表情又是尴尬,又是快意。
见观众们都愤愤不平地替自己主持公道,白音小王爷也从失落中迅速恢复了精神。一边活动着差点被撞错了位的肩胛骨,一边大声说道:“张兄弟,你虽然是远道而來的客人,却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咱们蒙古人摔跤,讲究的是捉、拉、扯、推、压五式,并且以将对手放倒为胜。可沒听说过拿肩膀子硬撞这一招,也沒听说过把对手撞出圈子就算赢!”
“不能用肩膀撞?!”张松龄皱紧眉头看了看周围的观众,迟疑地追问。
“不能,应该是不能吧!”被他目光扫到的观众立刻停止了抗议,心虚地向后退了退,喃喃回应。
“他们说的是真的?!”张松龄仿佛不愿相信这几个人的话,将目光转向白音,低声确认。
“不,应该…….”白音的脸登时又红又烫,想了想,咬着牙说道,“虽然沒明着规定不能拿肩膀顶人,但你刚才那几下,肯定不是在摔跤。况且我只是被你撞出了圈子,却沒有摔倒。所以,所以咱们俩顶多,顶多算摔平了。你沒赢,我也沒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