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骑着大白马引开他们!”郑小宝心中负疚,准备牺牲掉自己给同伴们争取脱身机会。“大白马金贵,他们看到后肯定舍不得任由我骑着在眼前逃走!”
说着话,他便准备拨转马头。身子刚刚开始动,却被赵天龙一个脖搂给抽了回來,“我还沒死呢,轮不到你上!”随即一扯黄骠马缰绳,转身便走。
“你也不用玩这招调虎离山!”张松龄手疾眼快,迅速扯了赵天龙一把,将其紧紧拉住。“让我再想想,都不要着急!”
一边说,他一边迅速打量附近的地形。当看清楚了树林规模和大致形状,一个非常冒险的主意迅速涌上心头,“有了!咱们都不走,就在这儿杀敌人一个回马枪。龙哥你带小宝和沒受伤的去林子的那个角埋伏,其他人下马跟我进林子。一会儿追兵到了,我先开枪阻击。待他们也都下了马之后,龙哥带着小宝冲上去,用大刀砍他们的脑袋!”
同样的手段上个月曾在黄胡子身上用过,赵天龙见识过此计的威力。因此想都不想,拉着郑小宝等人便去林子侧面埋伏。张松龄则带了身上有伤的三个少年牵着马进了树林,唯恐追兵们看不见,还把脚下的灌木和荒草反复踩了几遍,弄出一条明显的通道出來。
“我,我们每人只有五颗子弹!”一名受伤的少年拉了下张松龄的肩膀,低声汇报。游击队过得是穷日子,少年们又不是队伍中的主力,所以每个人手中的枪都是又老又破。随枪配发的子弹数量只有五颗,并且要打一颗往枪膛里填一颗,不能连续射击。
“用我的!”张松龄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两只盒子炮贡献出來,分给两个半大孩子。接过枪的少年们几时用过如此“高档”货,登时喜得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中的紧张感觉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沒接到枪的那名少年叫许小牛,眼巴巴地看着张松龄的三八大盖儿,满脸渴望。最后这件儿吃饭的家伙,张松龄可不敢交出去。想了想,低声吩咐,“把所有步枪都集中起來,你负责帮我装子弹。待会儿打垮了马贼和鬼子,缴获的枪先紧着你挑!”
“真的!”许小牛喜出望外,瞪圆了眼睛追问。
“我有必要骗你么!”张松龄摸了摸对方脑袋,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把目光又转向正拿着盒子炮爱不释手的两名少年,“子弹在马鞍下的口袋里,你们两个悠着点儿用。记住,等敌人靠近五十米内再开火,尽量不要打连发!”
“知道了,谢谢!谢谢张大哥!”两个小家伙大声道谢,雀跃着跑去拿子弹袋。张松龄冲着他们的背影轻轻摇头,转过身,开始着利用手边的条件,在树林里布置各种简易陷阱。
几个半大孩子从沒正式参加过一场战斗,对张松龄的安排非常好奇,一边七手八脚在旁边帮忙,一边低声询问这样布置的缘由。按照自己当初在老苟和孟山大叔等人嘴里学到的知识,张松龄耐着性子逐一解答了孩子们的疑问。令许小牛等人对他愈发地感到佩服,单纯的眼睛里不知不觉间就飘满了星星,“你可真厉害,我从沒见别人这么布置过!就连吕大队长都不会这些!”
草原少年心思单纯,肚子里想到什么嘴里就说什么,丝毫不考虑这些话可能引起的误会。张松龄却被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笑呵呵地解释:“你们吕大队长有更高明的手段,未必看得上我这几招。况且游击队打仗的时候面对的情况也跟咱们这回不一样,不能随便比较!”
“那倒是!”少年们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心里头却在悄悄地嘀咕,“沒见吕队长使什么高招啊。要是有的话,平时训练的时怎么见他象张大哥这样教导我们?!”
本着学东西的想法,少年们干得非常积极。很快,一个有数道绊马索和几个火力点的简易阵地,便已经布置完毕。少年们按照张松龄的要求分散开,各自藏身于一个火力点。端着压满了子弹的长枪短枪,静等反击时刻的到來。
清晨的露水很凉,被风一吹,便从树梢上不断掉落,打得人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又潮又冷。这种凉嗖嗖的感觉令少年们很不舒服,忍不住就探着脑袋东张希望。马贼们怎么还沒追过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沒有小鬼子在后边呀阵?他们会不会看出这里是一个陷阱?!
重重疑问,令少年们心烦意乱。看完了树林外的动静,转过头,又偷偷地观察制定具体战术的张松龄。却见后者半闭着眼睛倚在一棵大树后,脸上的表情如老僧入定般安宁。
如此沉稳的姿态,让少年们不由觉得有些惭愧。心中恐慌感觉顿就散去了一大半儿。论年纪,张松龄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双方之间的差距,却如同月亮和星星一样明显。‘他只是打过打仗,比我经验丰富而已。等我打完几场打仗下來,未必还不如他!’年青人的好胜心又很快压过了惭愧,望着张松龄沉静的面孔,三个少年人悄悄握紧了拳头。
“來了!各单位做好准备!”正当少年们暗暗下着决心之际,张松龄猛地睁开了眼睛,低声命令。
第八章 戎机 (七 上)
“是!”少年们低声回应,因为紧张,嗓音显得约略有些颤抖。
树林里随即变得寂静异常,外边旷野上的马蹄声却骤然大了起來,如同山洪般越涌越近。有人在骂骂咧咧地抱怨,有人在低声唱着不知名的长调。还有人既不想骂街,也不会唱歌。只顾着扯开嗓子,象野兽一般发出凄厉的长嚎,“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回声在空旷的原野中反复激荡,仿佛有无数群饿红了眼睛的草原狼,成群结队往树林这边赶。冬天快來了,它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将自己的肚子里面填满油脂,所以不会挑拣食物的肥瘦。它们沒有族群概念,也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吃饱,死后也会变成其他野兽口中的肉食。
狼嚎声中,朝阳的温度慢慢变冷。凄冷的阳光照在洒满露珠的草原上,将整个草原照得如同海面一样波光粼粼。浪起浪伏,有一匹纯黑色的三岔铁蹄马从海底钻了出來,晃着脑袋,鼻孔里喷出一股股白色的烟雾。紧跟着,又是两匹,连同马背上的骑手,一样夜一般的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