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消息也不能随便糊弄!”赵天龙瞪起牛铃铛般的大眼睛,再度强调!
“老赵,别尽吓唬人家!”红胡子冲赵天龙皱了皱眉头,低声命令。然后换了一幅和善的面孔转向老疤瘌,“您老是从哪打听到这个消息的?能说得更详细些么?别误会,我不是怀疑您老的消息有假,这方圆八百里,谁不知道您老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如果是假消息,您可以砍我的脑袋!”老疤瘌被夸得心里头舒服,浑身血肉骨头顿时都轻了三分。想了想,笑呵呵地赌咒。“消息绝对可靠,我可以立军令状!那些白俄人个个都是色中恶鬼,三天两头就得跑我那里去找药治那地方的梅毒大疮。一來二去,有几个头目就跟我混熟了。把他们那边用不到的旧枪旧刀什么的,也丢到我这里,托我替他们寻找买家。出手之后他们也不要钱,全都换成白酒往肚子里头使劲儿倒。最近有个叫别什克夫的家伙在我那喝多了,就吹嘘说他们马上就要做一票大买卖。事成之后,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再也不用象现在一样每次都尽不了兴。我就让他发财时别忘了照顾一下我的生意,他就说,‘沒问題,反正马贼手里的那些破玩意儿,我们也看不上眼。缴获之后可以一并打包给你,你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表现机会,老疤瘌云山雾罩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是不往正題上靠。直到赵天龙又竖起了眼睛,才将脖子缩了缩,继续大声说道:“然后我就问他准备收拾哪支马贼。他就告诉是受了黑石寨日本顾问和镇国公的联手委托,去讨伐黑胡子。并且说日本人答应,攻下黑石寨之后,城里边的东西随便他们拿,女人随便他们抢。三天之内,绝不干涉!”
“呯!”立刻有人将木头茶碗顿在了桌案上,破口大骂!“这不是把整个黑石寨都押给了白胡子了么?!小鬼子真***歹毒!”
“城里头的日本鬼子早被黑胡子给杀光了,藤田纯二当然不在乎白俄人再抢谁!”
“小鬼子这是狗急跳墙了。白胡子把黑石寨抢个精光,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他们不在乎自己捞得捞不到好处,他们只要把黑狼帮置于死地就成!反正城里头全是咱中国人,无论遭到什么灾祸,小鬼子也不会损失一分一毫!”
“该死!那天真该一直追下去,拼着把自己累趴下,也把他们的脑袋全给砍下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白胡子估计已经走在路上了!”
……..
义愤归义愤,眼下大伙却谁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白胡子的前身是十月革命之后从俄国流窜到草原來的一伙残兵,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如今规模虽然已经远不如当初,可也不是喇嘛沟游击队能阻挡得住的,特别是在眼下游击队元气大伤的当口。
作为喇嘛沟游击队的主帅,红胡子远比他麾下的骨干们镇定。双手向下压了压,先制止了大伙毫无头绪的议论,然后再度将目光转向老疤瘌,“他是哪天跟你说的。距离现在多久了?那个别什什么夫,跟你说白胡子准备哪天动手沒有?!”
“三天,不,应该是四,五,六…….”老疤瘌伸出巴掌,很认真地计算,“应该是五天半,差不多是黑石寨被攻破之后消息传來后的第二天。别什科夫沒告诉我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兵,但是他跟我说,他们对日本人提出的条件并不满意,还想再拖几天,看看能不能从日本人手里敲出更多的好处來!”
这句话倒也符合白胡子一贯的行事风格。來到草原之初,这帮家伙还时时刻刻想着打回俄罗斯去,替沙皇复仇。随着队伍中的几个核心人物老去,剩下的白俄人和他们在中国出生的后代,就渐渐失去了替沙皇家族复仇的兴趣。一步步堕落成了沒有任何长远目标的国际雇佣军。只要能出得起钱,无论是谁都可以雇佣他们为自己效力。如果有人能拿出更高的价格,他们也不介意立刻反噬自己现在的东家!(注1)
问題是眼下喇嘛沟游击队既不是他们的对手,也拿不出比日本人更多的钱财來收买他们。哪怕是把乌旗叶特右旗和黑狼帮的家底全掏出來,也不可能让他们临阵倒戈。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尽早将消息通知给周黑炭,让此人带着黑狼帮的弟兄赶在白胡子匪帮到达之前主动撤离。那样的话,日本鬼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回了完完整整的县城,自然不会再继续执行与白胡子之间的交易。城中的无辜百姓,也能避免一场灭顶之灾!
心里都稍作权衡,红胡子就清楚了自己该如何应对。笑着冲老疤瘌拱拱手,大声说道:“您老提供的这个消息非常及时,我代表喇嘛沟游击队感谢您!通知黑胡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來安排吧!您老尽管放心去休息。如果对我们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尽管直接提出來。跟郑队长、吕队长他们说,或者直接找我说,都沒问題!”
“满意,满意!我也是穷人家出身!年青时候当学徒,什么苦都曾经吃过!”老疤瘌受宠若惊,赶紧站起來冲红胡子还礼。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才是他一番表现的主要目的。至于红胡子将这个消息通知给谁,准备怎么对付白胡子和日本人,他才懒得关心!
注1:流窜在草原上的白俄匪军有好几支,生命力非常顽强。奉系全盛时期,坐镇草原的吴大舌头也沒能将他们驱逐。日寇经营东北和内蒙时,对这些白俄匪帮非常头疼。双方有合作也有冲突,更多的时候是彼此忌惮,谁也不愿主动招惹对方。新中国成立之后,这些白俄匪军大部分被剿灭,少数残兵逃进了外蒙,不知所踪。
第二章 磨剑 (六 下)
“那就先去吃饭。老吕,老郑,你们两个负责陪客人,一定要让疤瘌叔喝好了!”红胡子笑了笑,继续吩咐。
副大队长吕风立刻站起來,礼貌地向老疤瘌发出邀请。后者却不愿意立刻动身去赴宴,盯着红胡子,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红,红队长,我,我这算不算,算不算是有,有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红胡子被老疤瘌的问題弄得一愣,迟疑着反问。当看到对方眼睛里深深的惶恐,立刻明白了这个问題的由來。笑了笑,大声回应,“当然算!除了你之外,还沒有人主动向我们提供过如此重要的消息呢!等下次上边有交通员过來,我会把你的功劳报新成立的八路军晋南分区,他们会决定具体给你什么嘉奖!”
“谢谢红队,谢谢红队!”老疤瘌连声道谢,仿佛自己刚刚欠下了红胡子莫大人情一般。“奖金,我,我就不要了。我,我只想,只想为,为咱们游击队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他说得如此大公无私,红胡子忍不住哑然失笑,摇摇头,大声补充道:“你尽管放心好了。即便你沒主动为我们提供任何消息,只要肯來喇嘛沟替战士们诊治,就是我们游击队的客人。我们游击队虽然打的是**的旗帜,却也不会不遵守草原上的规矩,向自己请來的贵客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