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可能另有想法吧!谁知道呢!”彭学文叹了口气,回答声里隐隐带出几分无奈。“眼下周黑炭还在跟北路军的代表讨价还价,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答不成协议!”
“噢!”张松龄点点头,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怪不得周黑炭今天跟我说话时,底气那么足!”
“二百一十一旅的代表,就住在斜对面那栋小楼里。周黑炭指挥部也设在里边,随时都可以接受他们的指点!”彭学文走上前,对着不远处另外一座小楼指指点点,声音低沉而又冰冷。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斜对面的小楼里,此刻却是灯火辉煌。几个身影在二露的窗口晃來晃去,对这边一点儿防备都沒有,或者说根本不屑一顾。如果在张松龄和彭学文两人的位置上架一杆步枪…….
算了,他们毕竟还是友军!用力摇了摇头,张松龄将突然涌入自己脑海的荒唐想法甩出体外,“二百一十一旅那边,许了周黑炭什么好处?!”
“应该是一个独立营的番号吧!”彭学文有点儿跟不上张松龄跳跃的思维,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也许还加上一些其他条件。我不太清楚,他们完全把我排除在此事之外!”
“你们那边呢?黑石寨是你带人和周黑炭一道打下來的,照理儿,也是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才对!”张松龄略作斟酌,继续追问。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來,彭学文心里头就更觉得凉洼洼一片。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很是愤懑地回应,“察哈尔北路游击队司令,跟我一起,负责在黑石寨附近开辟敌后游击区!”
“就这些?!”张松龄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谓游击队司令,听起來名头响亮,实际上却非常不靠谱。手中有一个排的兵力,官衔就可以是司令。有一个连的兵力,也可以是司令,如果手头掌握了一个师,官衔还是司令。相应地位等级,完全靠当事人自己所掌握的实力而确定,与国民革命军的正规职位和军衔沒一点儿关系。至于军饷军粮,器械补给,恐怕大部分也要依靠自筹,国民政府方面“爱莫能助”!
换句话说,彭学文的上司根本沒拿周黑炭当一盘菜。随便给了个游击队司令的名号,就将其给打发了。也难怪周黑炭毫不犹豫抛弃了军统局,转而接受了第二百一十一旅方面的拉拢。
“主要是重庆那边距离这里太远,局里头即便想多给周黑炭一些支持,也鞭长莫及!”尽管心里头对高层的决定很不满,彭学文依旧主动替军统局辩护。
“你呢?!”张松龄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追问。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专员!察北行政公署专员!”彭学文的回应里透着股子不耐烦,但更多的是懊恼。周黑炭不肯接受军统局伸出的橄榄枝,他这个所谓专员,就差不多成了光杆司令。无论心中有多少奇思妙想,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反而不如沒升官之前,当铁血锄奸团的团长舒服。至少,那时他想干点儿事情,能拉着上百号人跟自己一起动手。
“我只听周黑炭专员长,专员短的叫你。真的不知道你当了什么专员!”张松龄耸耸肩,笑着解释。
“那现在呢,知道了不?满意了不?”彭学文狠狠瞪了他一眼,悻然追问。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了牵连!”张松龄沒有直接回答,想了想,很郑重地向他表示歉意。
“与帮不帮你无关!”彭学文不想卖人情给他,摇头否认,“我还有别的任务,顶个专员的帽子,比较好办事儿!真的,你别拿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像我就喜欢骗你似的!”
张松龄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接茬。彭学文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般,四下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小子在二十六路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人?此话怎讲。我一个小连副,无权无势的,能得罪什么人?”张松龄被问得一愣,皱着眉头回应。
“那就怪了!”彭学文低声沉吟,然后又迅速摇头,“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你來之前,红胡子有沒有跟你提起过其他预案。我是说,如果周黑炭死活不肯撤离县城的话,你们游击队准备怎么办?!”
“周黑炭帮过游击队大忙,游击队不会眼睁睁看到他被人围攻,却袖手旁观!”张松龄想都沒想,非常坦诚地回答。随即,再度将话題引回自己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可能得罪了哪个大人物才跑到草原上避祸的?或者说,你最近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沒有,我只是随便那么一问!”彭学文笑了笑,轻轻摇头,“周黑炭因为一个营长的职位就翻脸不认人,你倒好,放着正规军的中校不做,偏偏跑到红胡子麾下做什么队长。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算了,人各有志,沒法勉强,将來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说罢,再不理睬张松龄,将头趴在窗户上看外边的夜景。
几颗流星恰巧从天空中划过,带着靓丽的焰尾,投向不可知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