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张松龄回应,正在旁边等着喝茶的军统特工老余敏感地站起身,笑着说到:“你们先聊着,我去附近解个手,马上就回来!”
“余兄弟不必客气!”“余大哥......”红胡子和张松龄先后出言阻拦,但是老余依旧借着解手的由头主动躲到了数十米之外。
“这老余倒是个谨慎人!”望着对方在寒风中踱步的身影,红胡子带着几分欣赏口吻说道。
“都是铁血锄奸团的精锐。周黑炭能拿下黑石寨,多亏了他们帮忙!”张松龄点点头,低声介绍。“以前我跟您提起过的彭学文,是他们的头。这回因为拿下黑石寨有功,刚刚升了察北行政公署的专员。但是他却和周黑炭之间关于如何安置黑狼帮问题起了隔阂。眼下周黑炭已经接了晋绥军第二百一十一旅的橄榄枝,中统局的人,日前也出现在了黑石寨中,不知道具体打得是什么主意.......”
用尽量简短,却尽可能精确的话,他将自己在黑石寨内听到、看到和遭遇到的事情,向红胡子做了个概括性描述。后者听得直皱眉头,咬牙切齿的半晌,才叹息着回应,“这帮王八犊子,甭看没本事对付日本鬼子,对付起自己人时,手段多着呢!等修好了电台,你尽快送老余回去。你那位姓彭的朋友恐怕已经被中统的人给盯上了,万一知道他派老余来帮咱们的忙,少不得要有一场大麻烦!”
“没事!他现在估计已经是债多不愁了!”想起彭学文此刻的尴尬处境,张松龄忍不住摇头苦笑。由于中统局和晋绥军方面的插手,周黑炭现在已经彻底自立门户。彭学文这个所谓的察北行政公署专员,眼下手头既掌握不了黑石寨的钱粮,又没有半个士兵。实际地位与没升官前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当初做锄奸团长时来得自在。
“那咱们也不能拖累朋友!”红胡子不像张松龄那样没心没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三番五次帮咱们的忙,如今遇到困难了,咱们也不能站在旁边看他的笑话。这样吧,等修好了电台,你发报将他约出城来,我跟他偷偷见上一面。如果他这个人真的可交的话,说不定,我有办法让他在这边站稳脚跟!”
张松龄一听,立刻喜出望外。将身体向前凑了凑,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办法?您能让周黑炭........”
话问了一半儿,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异想天开了。周黑炭率领黑狼帮加入晋绥军第二百一十一旅已经成为定局,作为共产党游击队的队长,红胡子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手伸进晋绥军里头去。况且以周黑炭那官迷性格,也不可能放着晋绥军独立营的营长不做,转过头来再去接军统那边给的什么游击司令的委任状。除非红胡子还能帮他从军统局那边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办法我正在想!”红胡子笑了笑,满脸神秘,“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头绪。可能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最关键还要看彭兄弟本人,愿不愿意跟我交这个朋友。你先别急着打听,先去跟老余一道把电台修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等你们两个带了电台赶过来,估计我这边也将办法想差不多了!”
第三章 纵横 (二 下)
不让帮过自己的人吃亏,这是红胡子做事的一贯原则,虽然他现在并沒有能力给彭学文以补偿,但是既然他说了要想办法给,就一定会努力去做,对此,张松龄一直深信不疑,虽然他跟红胡子交往的时间并沒多久。
“你在读书时就加入**,是么。”來自军统局的老余对张松龄的反应非常不解,在路上找了个跟后者单独相处的机会,低声询问。
“沒有啊!”张松龄被问得莫名其妙,侧转头,诧异地看着老余的眼睛:“彭学文沒跟你说起过么,当年我差一点儿就跟他一道去了南京,之后受了汉奸的伏击,逃命时跟他走散了,才阴差阳错地加入了老二十六路。”
关于自己与张松龄之间的过往,彭学文的确跟几个心腹手下都交代过,此刻再次被张松龄亲口证实,老余当然不会怀疑其中有假,想了想,又继续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在二十六路时,还是在山中养伤的时候。”
“沒有啊!你怎么一直以为我是**呢?我根本就沒加入。”张松龄摇了摇头,回答得非常坦诚:“我对**的理念一点儿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加入他们,,况且二十六路当年跟**打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容忍队伍里有**人活动,倒是国民党,本來冯安邦师长说要领我入门的,后來仗打得太忙,沒等他腾出功夫來,我已经住进了野战医院,然后就跟大部队失散了。”
这个细节,老余倒是第一次听说,想想张松龄在老二十六路军那飞机一般的升迁速度,有一个将军做他加入国民党的领路人也并非沒有可能,然而,这就让他愈发无法理解张松龄对红胡子的信任了,双方既沒有共同的信仰,也沒有共同的利益,甚至连彼此间的生活阅历也大相径庭,在他看來,象张松龄这种读过很多书,家底又算得上丰厚的人,应该对红胡子不屑一顾才对,怎么会才匆匆见了几次面,就飞蛾扑火般追随其左右,。
“那为啥他说什么你都信,。”想想自己刚才亲眼所见的游击队形象,质问的话从老余嘴里脱口而出,总计还不到一个连的兵力,其中还有不少是轻伤员,还说要帮彭专员在此地站稳脚跟呢?他拿什么帮,用嘴吹么,手里沒有点真金白银,谁肯听他信口开河,。
“原來你刚才都听见了,。”张松龄终于明白了对方在怀疑什么,忍不住摇头而笑:“你耳朵可真够灵的,离着那么老远都能听得见。”
“我最初是搞电讯监听出身,耳朵不灵能行么,!况且刚才你们两个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我想听不见都不容易。”军统老余被说得脸色一红,梗着脖子自辩。
“好在我刚才沒说你们彭专员的坏话。”张松龄笑了笑,沒继续在被偷听的事情上纠缠:“实话跟你说了吧,在见到红胡子之前,我曾经跟很多**人打过交道,但沒有任何一个,让我对他象对红胡子这样佩服,至于加入游击队的事情,也是因为这里的队长是红胡子,而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的信仰,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我对**的那套理念,依旧一无所知。”
“这......”老余眨巴眨巴眼睛,不再说话了,他还是无法理解张松龄的选择,但是他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仿佛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要将其捅破,就能看清楚对面的全部,不但可以解释张松龄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中校军官不做,却跑到塞外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投奔**游击队,甚至连国民党最近一段时间在民间的声望被**越拉越远的原因,都能揭示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层窗户纸却坚韧无比,让他无论费多大力气捉摸,短时间内,都无法将其参透。
参不透,是说明付出的努力还不够,作为军统局北平站内一名非常有上进心和责任心的骨干,书卷气很浓的老余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够亲手捅开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而在此之前,与**的人做多角度、全方位接触,就是必要的积累过程,其中包括深入到对方的基层,充分探索每一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