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局长栽培在下,是陈局长栽培在下!”叶秀峰不想否认自己有机会扶正,也不想承认自己滥竽充数,全凭使用歪门邪道才平步青云。黑着脸,含含糊糊地回应。
“要说你们陈局长啊,也是劳苦功高。”毛人凤挤兑起一个人来,绝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余地,“不但你们中统走到现在这地步,多亏了他老人家。即便我们军统局,当年也受过他老人家不少指点。要是哪天中统局和军统局再次合并成一家就好了,无论是你们陈局长主持工作,还是我们贺局长主持工作,都能让两个部门运转的更加顺畅。那些宵小之徒,从此也没了机会在两个部门中间制造矛盾,叶副局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对!毛副主任说得特别有道理!!”今晚的叶副局长显然胜券在握,才没心思把精力放在无谓的口舌之争上。见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毛人凤,干脆就练起了铁布衫。任由毛人凤如何挑衅、挤兑,都不再做任何反击。
不过毛人凤也没能逞多长时间口舌之快,只过了短短一小会儿,贺贵严那辆非常有特点的豪华座驾就到了。依旧由上将大人自己开车,既不带司机也不带警卫。从车厢里跳出来之后,先看了一眼毛人凤,然后又看了一眼满脸戒备的叶秀峰,笑了笑,快步走向门口,“都跟我一起进去吧,前面应该还有一波客人。咱们三个应该还会在上次那个小客厅里等!”
“是!”叶秀峰对军统局再敌视,也不敢在贺贵严面前把心里头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答应一声,快步跟上。倒是毛人凤,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下,先安排了自己警卫去保护贺局长的专车,才不疾不徐地跟在了二人的身后。依旧是上次等待接见时的小会客厅,依旧由委员长夫人亲手奉上咖啡。座位上的三位客人的心态却都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言谈举止也显出各自不同的风格。或因为紧张而拘束,或因为得意而张扬,或者因为疲惫而机械地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持续多日为冒着被鬼子飞机炸死的风险在重庆陪伴自己的丈夫,此刻宋美龄的脸上也写满了疲惫。随便跟贺贵严聊了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便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会客厅内的气氛立刻就变得有些微妙,甚至约略还有一点点压抑。贺贵严和毛人凤两个一左一右夹着叶秀峰,都不肯先说话,脸上的表情好生令人玩味。
“耀,耀公!”天冷,叶秀峰脊背处更冷。慢慢弯下腰,笑着给贺贵严搭讪,“耀公最近身体可好?冬天到了,这重庆的雨水啊,也忒.......”。
“是啊!古人说蜀地日出则犬吠,估计就是这个意思吧!!”贺贵严非常应景地接了一句,脸上依旧带着随和的笑容,却令叶秀峰感觉更为尴尬。
此语出自唐代柳宗元的《答韦中立论师道书》,倒也非常切合重庆冬天的阴雨连绵的实情。但是听在号称学贯中西的叶秀峰耳朵里,却好像是在讽刺他自己见识短浅,冲着根本没资格触摸的层面胡乱叫唤。然而叶秀峰却没有没勇气对贺贵严反唇相讥,只憋得胸闷气短,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叶局长感冒了?”军委会上将主任贺贵严倒是没有存心跟后进晚辈过不去,见叶秀峰两颊赤红,呼吸粗重,还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皱了下眉头,关心地询问。
“嗯!嗯!最近,最近鼻子有点儿堵。您老也知道的,重庆的卫生状况向来不太好.......”叶秀峰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压着跟贺贵严打一架的冲动回应。
“那你可是得小心些!”贺贵严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多喝开水,该卧床休息就卧床休息。不要带病坚持工作。感冒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厉害起来,一样会要命。特别是容易引发心脏方面问题,一旦出现,治疗起来就非常麻烦!”
“叶副局长乃党国栋梁,哪敢躺下休息啊。不是有句古话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依我看,叶副局长即便达不到,境界上也差不太多了,哈哈!”军统局副主任秘书毛人凤可没贺贵严那种好涵养,立刻接过话头,冷笑着奚落。
这兄弟俩一捧一逗,可是把叶秀峰给挤兑狠了。正焦头烂额间,门口突然传来低低一声咳嗽,紧跟着,此间的主人,部属嘴里的‘老头子’,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笑着走了进来。
“介公!”“校长!”“委员长!”三位客人立刻收拾火力,同时站起身向蒋介石打招呼。
“坐下,坐下,既然是来家里了,还这么郑重干什么!”蒋介石和气地挥了挥手,命令三位客人落座。然后将目光落在叶秀峰身上,笑着问道:“怎么,你生病了?早知道你生病,我就让你在家卧床休息了。真不该大晚上的把你也给折腾过来!”
“没事,没事!”叶秀峰立刻从沙发上一蹦而起,大声解释,“卑职,卑职只是被冷风吹了一下,鼻子有点儿堵。真的一点都没事!”
“噢!”蒋介石点点头,再度伸出手,探向叶秀峰的脑门,“我摸摸,嗯!不是很烫,应该问题不大。但是也别掉以轻心。回头我帮你找个合适医生看看,千万别耽搁了!”
就凭这几句话,叶秀峰觉得自己即便立刻去死,也绝对值得了。低下头,哽咽着说道:“多谢委员长关心!卑职,卑职一定牢记您的教诲,绝不,绝不因为生病就耽误了工作!”
“工作可以让别人先干,人最重要!”蒋介石豪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声叮嘱。然后迅速把目光转向贺贵严,“那个蒙古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那边折腾得太厉害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居然想来重庆呢!”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贺贵严从沙发上挺直身体,赔着笑脸解释。“或者说,有点突然!我们军委会原本打算先理出个头绪来,再向委员长汇报!具体点说.......”
“是军统局这边,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作为下属,就得时刻有替上司背黑锅的觉悟。这一点上,毛人凤干得向来地道,“我们军统局大约在一周之前,就接到了从新组建的察绥分站交上来的请示报告。但联想的事关重大,就准备先把每个步骤都理顺,安排得万无一失之后,再由贺局长当面向校长您报喜。毕竟从五原到重庆,中间隔着大片的敌占区。如果沿途出现任何差错,那个蒙古郡主的安全都会受到影响。也会令察哈尔一带其他徘徊观望的蒙古王公,误解了中央的诚意!”
蒋介石才没那么糊涂,随便就被贺贵严和毛人凤两个给蒙混过关。但是他也不想当着手下人的面儿,让贺贵严太下不来台。笑了笑,继续问道:“这么说,是我太心急喽?!”
“校长能在百忙之中关心斯琴女王来重庆觐见的事情,是她的福分!”毛人凤再度接过话头,大声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