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伪军头目又气又羞,抗议的声音也彻底变了调,“我还不知道咱们有几斤几两?但是你们这样压着我,就能解决问题了赶紧把我放开,咱们,咱们大伙列队,列队去恭迎,列队去跟红爷的人打声招呼!”
“哎,哎!”冲上来按住自家长官的伪军们迫不及待地答应着,松开小头目,用身体夹着他朝自家大队靠去不用任何人下令,其余伪军早已将武器丢在了地上一个个双腿并拢,军姿站得笔直,比接受小鬼子检阅时还要标准!
前后不过一分钟功夫,马蹄声已经响在大伙身边有支不到二十人的骑兵小队,举着雪亮的哥萨克军刀,缓缓横在了距离伪军的队伍两百米处正中央的一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策马又向前多走了十几步,笑了笑,大声调侃:“诸位这是忙活什么呢?怎么把枪都搁在地上了?赶紧捡起来啊,捡起来咱们也好互相称称斤两!”
“不敢,不敢!”伪军头目拱起被抓得乌青的双手,快步迎上去,满脸堆笑,“我们这点本事,哪,哪赶跟红爷您伸手!是上边逼得急了,非要我们出城四处巡视所以,所以我们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兜个圈子,等天黑就回去向日本人交差!”
“是么,那地上的褡裢是谁的,不是你们兜圈子捡到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这种好运气!”年青的骑兵队长耸了耸肩,继续冷嘲热讽
“是,是他们的!”伪军头目满脸是汗,弯腰送地上抓起几个装满银元的褡裢,小跑着往商队临时头领老邱怀里送,“这个,这个都是他硬要塞给我们的我们,我们一直推辞着说不敢要,所以,所以才”
这种谎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下去红着脸,笑得比妓院里的老鸨子还妩媚三分“红爷,您看,我们把钱已经还给人家了,已经还给人家了!自己一块大洋都没留,真的一块都没有留不信,不信你可以派人过来搜我们的身!”
遇到这种死不要脸的家伙,年青的骑兵队长也无法举起刀来赶尽杀绝犹豫了一下,强板着脸呵斥,“念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如果有下次”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伪军头目如蒙大赦,连连打躬作揖“这次是日本人逼得太狠了,我们才不得不出城应付一番下次,下次再有类似情况,红爷您,您就直接杀我的头!”
“我不是红爷,我姓赵,只是游击队的一名小兵!”骑兵队长皱了下眉头,大声纠正
“您是红爷的人,见了您,就如同见了红爷!”论起拍马屁的本事,伪军头目可是全天下都数得着顺着对方的话音,继续满嘴流蜜、“把枪和子弹都留下,你们滚吧!”骑兵队长懒得再跟他们多啰嗦,摆了下手中的刀,大声命令
“这”伪军头目有点为难了,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讨价还价,“赵爷,您能不能通融通融把枪给我们留下一半儿?!否则,否则我们回去后,非被小鬼子杀头不可!”
“天下这么大,你们总得回黑石寨么?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当汉奸,难道就饿死了?!”年青的赵队长又皱了下眉头,大声数落
“这,这”伪军头目的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低着头替自己继续分辨,“我们,我们都是从兴安刚刚调过来的,还有,还有家人在那边如果,如果做了逃兵的话,家人,家人会受到牵连!”
“长官开恩,长官开恩我们真的是没办法,才不得不给日本人效力的”伪军队伍中其他几个小头目也站出来,一起向赵队长求肯,“如果您也觉得为难的话,我们,我们可以拿钱赎把身上的钱和子弹全给您留下,只求您能给我们留几条枪回去交差?!”
“拿几支空枪,回去就能交差了?”赵队长身后一名游击战士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低声追问了一句
“小长官有所不知!”伪军头目们立刻打蛇随棍子上,七嘴八舌地补充,“我们回去,可以说遭遇了红爷的大部队,所以才打了败仗日本人,川田顾问自己都输给红爷了,怎么着也不能怪我们没本事打赢!”
“哈哈哈哈!”不但骑兵们被逗得笑了起来,附近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商贩们,也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大伙都知道伪军胆小怕死,但是怕到今天这种地步的,却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想起先前差点被他们敲骨洗髓,商贩心里就涌起了几分惭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拿出家伙来拼命呢比天下最没种的家伙还没种,今天这事儿要是传扬开去,今后大伙的脸还往哪里搁?!
第四章 荣誉
听着周围鄙夷的笑声,伪军们一个个把头垂在腰间,恨不得在脚下找个蚂蚁洞钻进去。然而羞愧归羞愧,“知耻近于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于伪军们身上的。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三省内凡是稍有些血性的军人,要么追随马占山将军举起了枪,跟小鬼子在齐齐哈尔、多伦等地反复厮杀;要么加入了东北抗联,与杨靖宇、周保中将军一道,用热血染红了养育自己的白山黑水;要么像红胡子这样,与大队人马失散,干脆自己占了山头打游击,宁死也不肯向小鬼子屈膝。而那些毫不犹豫直接改换门庭给小鬼子卖命者,基本上全是些软骨头,胆小鬼,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男人的气节。
而作为伪军主子的日本侵略者,依旧不敢对麾下这些有奶就是娘的汉奸完全放心。非但在编制和武器装备上,尽量克扣裁剪,还经常寻找各种借口对伪军们进行甄别,一旦发现有人行为不够恭顺,立刻辣手剪除。特别是在1936年春,竟以“通苏”为名,将伪兴安北分省省长凌升逮捕处死,进而血洗了整个北兴安警备司令部。导致整个满洲国上下噤若寒蝉,从此再也不敢对日本人的命令表达半点儿反对意见。
如此多年逆向淘汰下来,还留在伪军队伍中继续吃粮的家伙,更是个个奴性十足。只要遇到一点危险,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保住性命,指望他们拿起武器来捍卫军人的荣誉,无异于痴人说梦!(注1)“小长官有所不知!”腆着脸陪大伙笑了一会儿,伪军大头目向游击队的赵队长又鞠了一个躬,补充解释道:“我们兴安警备司令部的郭将军,一直对八路非常友善。平日总是训导我们,大伙走到这一步都是为形势所迫,不应该再自相残杀。倘若不小心与贵部遇上了,能把枪口抬高半寸,就尽量抬高半寸。彼此留个余地,日后也好”
为了逃脱惩罚,他是满嘴跑舌头,无论有凭据的,还是道听途说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倒。游击队的赵队长听了后虽然不会相信,脸上的神色却愈发缓和了下来。事实上,在临出发之前,大队长王洪也曾经私下叮嘱过他,如果遇见伪军,可以根据对方的表现便宜行事,没必要赶尽杀绝。想到这儿,年青的骑兵队长将手中马刀轻轻摆了摆,笑着打断:“行了,收起你那一套鬼话吧?枪口抬高半寸,如果今天你手里有两挺歪把子的话,你可能不下令向我们扫射么?”
“不敢,不敢!”伪军大头目伸手搔了搔湿漉漉的头发,讪讪而笑,“即使有歪把子,小的也会朝天开枪。真的,不信我可以发誓!”
“骗鬼!”赵队长撇嘴冷笑。打了这么多年仗,伪军是个什么德行他非常清楚。这些家伙今天之所以主动放下武器,完全是因为双方实力过于悬殊的缘故。平素疏于训练,又没有配备机枪的伪军们,根本拦不住战马的突袭。而一旦被游击队的骑兵冲到百米距离内,等待着伪军们的便是一边倒的屠杀。虽然他们的总人数,比游击队骑兵的两倍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