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周黑炭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瞪着入云龙,两眼冒火,“你嘴里能不能吐出颗象牙来给我看看啊,我怎么得罪你了,见了面儿连句话都不肯好好说!”
“吐不出来,真的吐不出来!”赵天龙耸肩冷笑,满脸嘲讽,“象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嘴里可是没有。要不,你周营长先吐一根出来给我看看?!”
“你....”周黑炭气得转过身去,不肯再与赵天龙的目光想接。张松龄见状,赶紧出面替双方打圆场,“龙哥是很久不见你,想得厉害了!所以说话才没边没沿的!黑子,你别往心里头去!”
“我不跟这糙人一般见识!”周黑碳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很恨地回应。
“这就对了!朋友么,谁还能跟谁较真儿!”张松龄笑了笑,继续出言缓和双方之间的关系。
这与事先他跟赵天龙商定的角色,相差甚远。事实上,由于做戏能力有限,即便是赵天龙本人,也没能完全按照商定的剧本来表演。然而在无意之间,兄弟两个却一个变成了大半个白脸,一个做了小半个的红脸,却也配合得严丝合缝。
三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营地入口。红胡子早就带人在里边点起了几十堆篝火,将整个营地烤得雾气蒸腾,暖风拂面,宛若是一个世外桃源。
见到带着游击队骨干亲自接到门口的红胡子,周黑碳脸上刚刚舒缓的表情,顷刻间又变得不自然了起来。没等对方开口说话,立刻滚鞍下马,快走几步,冲着红胡子就是一个长揖,“红爷,周黑碳家里头出了事情,上次战斗未能及时赶过来支援你。现在,向你登门请罪来了!”
“请什么罪,黑子,你这话从何说起?”这回,轮到红胡子脑子发懵了。满脸错愕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躬着身子不肯直腰的周黑碳,一时间,竟然忘了伸手将搀扶起来。
“黑子,你这么说,可就真是见外了啊!”还是张松龄反应快,紧跟着周黑碳的身影跳下坐骑,快步追上来,双手将他后腰搂住,“在接你的路上,龙哥早就替你辩解过了,说你可能是另有苦衷!”
“我不是另有苦衷,我是,我是被小人所害啊!”周黑碳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好顺势直起腰,满脸痛苦地向红胡子解释,“龙哥他今天为什么这样对我,其实我自己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事,这事儿要说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我周黑碳瞎了眼睛!”
“怎么,赵天龙刚才故意招惹你了?”红胡子的眼睛一竖,把头转向赵天龙,就要开口呵斥。
周黑碳见状,赶紧用身体将他的目光挡住,然后一边摆着手,一边继续补充,“不怪龙哥,不怪龙哥,是我失约在先。他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红爷,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带来了一样东西,看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一把推开身边张松龄,扭头就往自己的坐骑旁走。三步两步来到马鞍旁边,伸手马鞍后扯下来一个包了铁皮的盒子,“嘭!”地一声打开,双手捧着重新返回到红胡子面前,“龙爷,你给我发的求援电报,我根本没收到!这小子先跟我说是电台出了问题,我一个大老粗,也整不明白电台怎么早不出毛病,晚不出毛病,偏偏那几天就拉了稀。后来又接连发生了好几桩怪事,自己暗中查探,才发现这小子早就跟日本鬼子搭上了线。他的人头我已经替你砍下来了,至于我自己,是该按江湖规矩三刀六洞,还是按军中规矩绑起来枪毙,红爷你说了算,我周黑碳绝不皱一下眉头!!”
“啊!”这番话,再度出乎所有人意料。非但红胡子被打了措手不及,就连一向对周黑碳最有信心的赵天龙,也愣在了当场。
张松龄也被突然发生的变故震得眼前金星乱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茫然间,目光扫到了周黑碳双手捧着的木头盒子中,只见里边的面孔与自己一样年青,嘴巴半张着,依稀在发出惊叹,“啊——!”
第二章 誓言 (三 上)
那张面孔看上去很熟悉。
张松龄隐约记得上次自己与周黑碳等人结伴护送斯琴去傅作义处之前。就曾经在独立营中跟此人碰过面。当时小伙子对他和彭学都很尊敬。一口一个前辈叫着。脸上的表情还略带一点点拘束。明显是个刚刚放下笔墨沒多久的学子。身上的书卷气浓得扑鼻。
既然主动放弃安稳的生活投笔从戎。准备把血肉之躯献给国家了。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了日人的奸细。并且周黑碳的反应也太慢了些。从夏末时电报被此人私自扣留到现在提着此人的头颅跑來谢罪。前后足足过去了三个多月。游击队和独立营之间的距离虽然远。却也不是隔着千山万水。电报机不能用了。听到游击队老营被小鬼子攻占的消息后。难道他就不能派个信使过來表达一下关心么。
如是种种。无数处疑点同时在张松龄的眼前浮现。令他根无法相信周黑碳的解释。然而沒等他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在不令双方立刻翻脸的情况下揭穿这个谎言。红胡子已经抢先一步恢复了心神。双手托起周黑碳的胳膊。大笑着摇头:“周老弟。你这是哪里的话來。。小鬼子指使奸细私自扣下了我给你的求援电报。目的不就是挑拨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么。。我若是按照江湖规矩把你给三刀六洞。岂不是正合了小鬼子的意。。拉倒吧。我红胡子虽然老了点。却还沒老到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的地步。赶紧起來。起來。跟我进去好好喝一杯。这有人越不希望咱们两个联手呢。咱们两个就越要勾肩搭背地一个锅里搅马勺。气死他。让他干瞪眼却沒办法。”
他最近虽然一直缠绵病榻。今晚却突然像服用了什么仙丹一般。枯木逢春。双臂稍稍一用力。便将周黑炭低垂在身前胳膊从地面上托了起來。随即腾出一只大手在对方身后轻轻拍打了几下。笑呵呵地补充。“把这个脑袋瓜子扔野地里喂狼算了。别让他扫了大伙的酒兴。來。你现在就跟我进去。我特意让人热好了从夏天时从商贩手里换到的老白干。就等着你周黑子來鉴定一下味道了。”
“既然红爷都这么说了。我再纠缠此事。就显得太矫情了。”看到红胡子如此反应。周黑碳一直僵硬着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來。笑呵呵地答应了一句。然后迅速转过身。将装着人头的盒子丢给跟在身边的警卫。“去。远远地扔到沙漠里头喂狼。别让了脏了游击队的地儿。顺便告诉所有弟兄。都给我到三里外找合适地方扎营去。今晚沒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游击队的营盘给人家增添麻烦。”
“扯淡。这是什么话。”沒等警卫员答应。红胡子已经勃然变色。“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你周黑碳给我往三里地外撵。不是打我红胡子的脸么。要进就一起进。要滚就你周黑子就跟着他们一起滚远远的。别他娘的蹲在我家门口。就跟一群讨债鬼似的让人看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