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我还以为你周黑子真的讲道义呢!原来你周黑子也不是不惦记,只是没那个胆儿啊!’吴天赐心里偷偷嘀咕,嘴巴上却赶紧将话头往别处岔,“不惦记,不惦记了,我发誓!撑死了六七十条人枪,咱们犯不着大动干戈!我刚才是想啊,那个红胡子会不会在山上留了一条密道。除了他们游击队自己人,外边谁也不知道那种。要不然,这么老高的山,就是前头没有机枪和小钢炮堵着,想一口气攀到顶,他至少也得爬一个半钟头儿啊!”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红胡子的人。况且他在喇嘛沟一带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着对道路也比黄胡子熟!”周黑碳耸了耸肩,苦笑着回应。当头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他也不相信游击队能在两个小时内收复麒麟岭。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已经跟红胡子达成了做壁上观的协议了。他也不好立刻反悔,只能躲进寝帐里,满头雾水地来回踱步。
“我觉得八成就是这样的!”吴天赐想像力非常出色,参照评书上的情节,继续天马行空,“表面上是让您带着独立营在山下观战,实际上,却是让您为他吸引黄胡子的注意力。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赵天龙和张胖子两个,带领六十多名游击队员从密道直插山顶,突然间在黄胡子的身后头某处钻出来”
“对,然后大喝一声‘贼子受死’,从背后给黄胡子当头一棒!那是钻地鼠,不是入云龙!”周黑碳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以发泄心中的不满,“赶紧滚被窝里继续做梦去吧!明天早晨记得按时爬起来,看游击队如何炫耀武力。为了给你擦屁股,老子这几天都快给累死了!”
“唉,唉!”吴天赐捂着屁股,晃晃悠悠地跑回去睡觉了。一整晚上要么梦见自己被张胖子打了冷枪,要么梦见周黑炭吞并了游击队之后拿自己的脑袋安抚人心。几度被吓得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脊背处冷汗滚滚。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色放明,在起床号响后的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帐篷,抓了把雪在脸上擦了擦,便去指挥部与周黑碳等人汇合,准备跟大伙一道替游击队呐喊助威。
他自以为动作足够利落,待走到了临时指挥部门口,才发现独立营的其他军官早已经到齐了,正跟周黑碳一道陪着红胡子,对着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您老真的就让龙哥他们从正面直接往上杀?!真不需要我的人帮忙么?我可是让重机枪排后半夜就爬起来活动身体了,绝对不会拖龙哥他们的后腿!”很显然,周黑碳的思维受到了吴天赐很大影响,一直以为红胡子手中掌握着某条不为外人所知的上山密道,可以绕过敌军的阻截,直扑黄胡子的指挥部。
“是啊,红爷,反正重机枪都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咱们两家,还分什么彼此啊!”
“是啊,红爷!我们几个本事虽然差劲了点儿,带几个人上去,总也能给龙哥他们壮壮声势!”
当发现红胡子打算让游击队从正面强攻麒麟岭之后,李老九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凑上前,愿意助赵天龙和张胖子两个一臂之力。
上边的人花花肠子多,他们这些基层军官,却都还保持着原来的真性情。不忍看着赵天龙带领人马去堵黄胡子的枪口,希望这一仗结束之后,游击队还能保存几分元气。
然而此刻的红胡子却像个犯了倔脾气的糊涂老汉一般,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耸耸肩,冷笑着回应,“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麾下的弟兄?!想当年我老人家当山大王跟别人抢地盘的时候,你们这些小东西还都吃奶呢!慢慢看,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出名堂!”
众人被他噎得直喘粗气,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站在指挥部门口用目光给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送行。只见二人和他们麾下的游击队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换了一身极为怪异的装束。上衣和裤子都为最廉价的当地土布所做,根本就没舍得染色。,头顶皮帽子也用土布牢牢地套住,身后还披着一幅同样没有染色的土布单子做披风!从临时指挥部这边看过去,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如果把手里的武器再换成瓦盆和哭丧棒,活脱就是一群正在出殡的孝子贤孙!
“红胡子这是唱哪一出,缟素出征,不死不归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十五世纪那一套?!”吴天赐看得眼睛阵阵发晕,皱着眉头在肚子里头悄悄嘀咕。
其他独立营将士也看得五迷三道,心中的直觉告诉他们自己,以红胡子他老人家的名头和身份,绝对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可脑子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趟,猜不到游击队员们身上那一整套孝服般的打扮,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直到游击队员的身影走出了一百五六十米之外,大伙的眼前才豁然开朗。一个个悄悄地回头偷偷打量红胡子,心中对此老顶礼膜拜。
到底姜是老得辣!红胡子不愧为成名多年人物,随便一出手,就技惊四座。游击队员身上那套没染色的行头,虽然在近处看上去极其丑陋。但是走到远处后被头顶上的朝阳一照,就立刻变成了亮白色。与四周平坦无际的雪野不知不觉间融为了一个整体,站在大伙这个位置看过去,随着距离的增加,人体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甭说端着枪向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去瞄准,就是仔细观察整支队伍的动向,都变得非常艰难。
偏偏初升的旭日,又极其明亮。照在雪地上再反射进人的眼睛,刺激得人双目发涩,眼泪不受控制就往外淌。很快,大伙的视野里就再也分不清具体人影,只能看见隐隐一条雪线,被晨风轻轻托住,逆着山坡向上滚动,滚动,不断滚动。一直滚过山道转弯处,在大伙眼前消失得无声无息!
“我让人在前面用木头打了临时瞭望台,大伙上去看!”红胡子非常贴心挥了下胳膊,大声提议。
“呼啦啦!”站在指挥部门口的军官们轰然而散,跟在老人的身后,快步朝营地门口处两个连夜支起木头台子前,轮流交换着,用两架苏联人支援的望远镜捕捉赵天龙等人的身影。
比起这个时代的中国和日本,苏联的制造业无疑是非常强悍的。两架足足有三斤沉的军用望远镜折转光线,很快,就将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的身影,重新送到了观战者们的眼睛里。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游击队员们已经变换成了另外一种队形。彼此之间距离拉得很开,但是每相邻的三到五个人,却又默契的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相互照应的战斗小组。每两到三个战斗小组,则尽量保持同样的步调,在一名游击小队长指挥下,继续向山头登攀。
张松龄那又高又胖的身影,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左侧是一名身材同样高大轻机枪手,肩膀上扛着压满了子弹的歪把子机枪。右侧稍微拖后一点儿位置,则是一名掷弹兵,将短短的掷弹筒夹在腋窝下,以防它的入口处灌进风雪,影响武器性能。
紧跟在这个尖兵战斗小组之后,则是一个火力支援小组。共五个人,却带着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以及相应的弹药补给。再往后,则依次是赵天龙、老郑、小列昂和小邹,也各自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在山路两侧缓缓展开,随时准备给前面的人提供必要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