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张松龄飞起一脚,将络腮胡子踢出半丈多远,然后又快步追上去,拎着对方的脖领子将其从雪地上扯了起來,先左右开弓赏了两个大耳光,然后才大声质问道:“三块大洋你还嫌少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这幅德行,对得起对不起那份军饷,论枪法,论骑术,老子手下的弟兄哪个不比你们这帮家伙强,他们每个月军饷才拿一块半,凭什么你们这些孬种就拿三块,他们每隔两天才能有一碗肉汤喝,凭什么你们这些孬种天天都吃肉管够,老子该了你们还是欠了你们,非得把你们都当大爷给供起來,。”
“啊,,,啊,,。”络腮胡子被打得大声呼痛,却沒有勇气还手,前些曰子张松龄带领游击队从山脚径直杀到山顶的凶悍场景,可是他亲眼所见,如果真的撕打起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最后能不能落下个囫囵尸首。
“还有你们。”张松龄向來沒有打死狗的习惯,见络腮胡子光挨打不反抗,便丢下此人,将目标转向了身边趴着的其他白俄士兵,“你们这些废物点心,现在嫌弃游击队给的待遇低了,当初走投无路时,怎么沒见你们嫌游击队的军饷少。”
‘当初我们如果敢嫌弃游击队给的军饷少,肯定会被你当作顽固份子给干掉,’趴在地上的几个白俄士兵不敢还嘴,心里头却偷偷地嘀咕,当初加入游击队,他们当中只有一部分人是像小列昂一样心甘情愿,想换一种活法,不再流窜于草原上继续当马贼,另外一部分人,数量大概占国际营的二分之一左右,则是害怕游击队的安置政策有诈,万一他们不肯答应为土八路效力,就会立刻被绑缚刑场吃枪籽儿。
然而发现不愿意继续扛枪的同伙们,只要手上沒多少血债,就会被如约释放之后,这些被形势所迫成为国际营战士的家伙,心里就悄悄泛起了波澜,但是在红胡子的积威之下,他们沒有勇气改口反悔,当红胡子去世之后,一直被压制住的暗流才立刻淌出了地面。
张松龄或多或少能猜出点问題之所在,见白俄士兵不敢接自己的茬儿,便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度,以便让国际营中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你们拍拍自己的胸口想想,游击队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军饷拿得是其他战士的三倍,吃得饭菜也比其他中队的伤员都强,打仗的时候,还从來不让你们单独出马,从來不让你们冲在最前头,你们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难道非得逼着我将你们当炮灰使,打仗时让你们顶着小鬼子的机枪往上冲,你们才觉得过瘾不成,。”
“我们,我们”络腮胡子理屈词穷,捧着被抽肿的脸,半晌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來,张松龄说的话一点儿沒错,游击队给他们提供的待遇,的确比自己的嫡系还要高,他们赶在红胡子刚刚去世的节骨眼儿上闹哗变,的确有些对不起人,有些愧对良知,可游击队去年夏末刚刚被曰本人呢打得元气大伤,中国人的春节前又失去了红胡子这个主心骨,万一曰本人再打上门來,他们还能有活路么。
“回答不上來是吧,,觉得内心有愧是吧,。”张松龄站起身,目光环视四周,国际营的驻地内,这一刻,所有房间里都沒有亮灯,但是他能隐约看到所有窗口都晃动着人影,“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这些废物想留下,老子还不稀罕呢,老郑,收了他们的武器,把他们赶下山去,从此之后,他们的死活,跟咱们游击队沒任何关系。”
第二章横流(二下)
“是!”一中队长老郑将轻机枪往脚边一放,弯着腰去下络腮胡子等人的武器。
“不能这样?胖子,你不能把枪收走?你收了枪,让我们可怎么活啊!”说来也怪,明明一伸手就能将轻机枪抢过来反客为主,络腮胡子等人却对摆在自家眼前的好机会视而不见。相反,一个个却把只能单发射击的水连珠当成了宝贝,紧紧压在了肚皮底下,死活也不肯松手。
“松开,再不松开我就不客气了!”中队长老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起脚,冲着络腮胡子的屁股猛踹,“你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把枪也让你们带走,你们继续当马贼祸害老百姓怎么办?!”
“呜呜,不松,不松,打死我也不松!”络腮胡子躺在雪窝子里,鼻涕眼泪蹭得满脸都是,“呜呜,我不会去当马贼,你也不能赶我下山。天这么冷,你赶我们下山。可让,可让我们怎么活?呜呜,呜呜”
他的哭声很响亮,顺着窗门缝隙直朝几座原木房子里头钻。躲在窗子后里向外边偷看的白俄士兵们听到了,难过低下头,伸手将耳朵捂住,谁都不忍再听。出了喇嘛沟,方圆百余是荒野,在这种季节空着双手被赶出营地,即便不葬身狼腹,也得活活冻成一堆冰疙瘩。
“枪必须留下!你们别逼着我用强!”张松龄好像也动了恻隐之心,低头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等人,轻轻叹气,“念在你们曾经跟大伙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们每人发三块大洋,外加一包干粮。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后勤处去领,然后咱们好聚好散!今后无论你们继续当马贼也好,给日本鬼子当走狗也罢,记得千万别犯在游击队手里!”
“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络腮胡子松开紧抱步枪的双手,人却不肯站起来去领张松龄答应的遣散费,缩卷着身体,继续哭哭啼啼。
其他几个带头闹事的白俄人也和络腮胡子一样,交出枪支,却死活不肯离开。
张松龄没有时间再搭理他们,又轻轻叹了口气,将头转向国际营驻地内最深处那栋原木房子,“里边那位兄弟,既然你不肯露面,我也不想把你揪出来认清楚到底是谁!把列昂队长放了,留下武器,你尽管带着想走的人去后勤处领大洋和干粮。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不想再为游击队效力了,我也不勉强你们。但是请记住一条,不要再去祸害老百姓,也不要给小鬼子当走狗。否则下次咱们再遇上,肯定是不死不休!”
“不交,你叫我们交枪,我们就交枪!凭什么,这枪是我们自己吃饭的家伙,凭什么几交给你?!”原木屋子里头,再度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听上去很凄厉,好像被老公打了的泼妇在大街上干嚎。
“枪是游击队打败你们之后,收缴到的战利品。后来因为你们主动留下来跟游击队并肩战斗,才又将它发给了你们使用。既然你们现在反悔了,当然身份就又成了俘虏。请问在当今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释放俘虏还发还武器的规矩?!”
“嗯!”原木屋子里的人被问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躲在其他几间屋子里边看热闹的白俄士兵也纷纷红了脸,不住地叹气。
是啊,人家胖子队长说得在理儿。枪是人家游击队的战利品,自打大伙上次吃了败仗,就已经不再是它们的主人了。如今大伙不想跟着游击队干了,当然要把游击队的战利品还给人家!这世界虽然大,哪有给俘虏发枪,让他们掉过头来再跟胜利者做对的道理?!
“我刚才的话,大伙想必都听到了!对整个国际营的弟兄,都是同样的条件。想走,留下武器,去领遣散费和干粮。不想走,就继续留在这里,游击队能给其他队员提供什么条件,今后也一视同仁,绝不会亏待你们!”张松龄的话继续从门窗缝隙里钻进屋,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没有人回应,四下里一片寂静。连躺在地上耍赖皮狗的络腮胡子等人都停止了抽泣,一个个闭着眼睛坐起来,垂头丧气。完了,彻底完了。闹了一回,待遇反而跟其他游击队员一样了。三天才给吃一次肉,里边还全是汤水。等大伙都受不了时,看会把气撒在谁脑袋上!
“愿意走的尽管交了枪走人,愿意留的尽管留下。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张队长说了,他不勉强你们!”听张松龄几句话就把闹事者挤兑得哑口无言,一中队长老郑甭提心里头多解气了。将收缴到的武器随便往地上一堆,然后站在张松龄身边,大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