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戴笠看着二人,轻轻点头,“耀全,把跟进高敬亭事件的相关人等全撤回來,待他们撤回來之后,我这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带着他们去做,这件事情也是委员长今天亲自交代给咱们军统局做的,耀全你好自为之。”
“是。”郑介民立刻精神大振,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委员长亲自交代的任务,自然是军统局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关键是,如果能做得好,立刻就能进入委员长的法眼,从此平步青云。
这就是恩威并施了吧,毛人凤抬头又看了一眼郑介民,心中好生羡慕,然而戴笠接下來的话,却立刻让他心中的羡慕一扫而空,代之的,则是透骨的冰寒,“你抽调一部分精锐,即刻组建军统印支情报站,地址设于仰光,近期唯一的任务,就是盯紧一个叫昂山德钦的年青人,注意他跟日本谍报人员之间的所有往來,必要时刻,出手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啊,是,卑职遵命。”郑介民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不得不大声回应,什么委员长的亲自交代,什么军统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分明是找个由头,将自己发配到了英属缅甸,至于保护那个所谓的昂山德钦,天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跟中华民国又有什么狗屁关系。
“你别觉得委屈。”仿佛猜到了郑介民心中所想,戴笠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补充,“缅甸设分站,开局固然难了些,但分站设好之后,说不定做出许多国内同行无法做成的大事,那个昂山德钦,是日本人准备拿來对付英国人的傀儡,一旦他在仰光附近起事,你自己说,将会让缅甸和印度支那一带乱成什么样子,,一旦日本人和英国人打起來,你说,会对全世界的局势将造成怎样的影响,。”
“是,卑职保证,尽心尽力完成任务。”郑介民除了贪功之外,大多时候倒也是个聪明人,迅速从戴笠的分析中,发现了可能建功立业的良机,又敬了个礼,兴奋地回应。
“去做准备吧,越早出发越好。”戴笠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告辞离开,“还有你,齐五,你也下去准备吧,耀全去缅甸之后,你组织精兵强将,即刻赶赴上海,然后,沿着长江布置眼线,给我盯死了新四军的一举一动,。”
“是,卑职绝不辜负局座的信任。”毛人凤和郑介民同时举手敬礼,大声回应。
目送二人的背影离开,戴笠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郑介民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给打发走了,从此再也不必提防此人偷偷在背后向自己捅刀子,军统内部不能准许出现这样的野心家,至少,在自己还做局长的时候,绝对不能准许,那会严重影响到军统局的内部团结,也会威胁到自己这个局长的人身安全。
不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便宜了毛人凤,,涉及到自己的个人安危,戴笠不得不加倍谨慎,毛人凤表面上看起來,倒是比郑介民踏实,并且有情有义得多,还一点到晚笑呵呵的,被自己批评错了也不觉得委屈,不过
毛人凤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样忠厚么,他难道他就不想接自己的班儿,做个军统的大当家,,眼前晃动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戴笠的眉头又慢慢皱起,自己可不是贺贵严,根基沒有那么深,贺贵严不做军统局长了,可以做驻苏特使,重庆市长,而自己要是被人从军统局长的位置上赶下去,能不能还活过三天,都很难说。
不行,必须给毛人凤也找个制衡者,免得他一手遮天,只有让他受到了制衡,自己这个局长才是绝对的安全,想到这儿,戴笠立刻做出了决定,抓起电话,冲着听筒里边大声吩咐,“给我接察绥站,让马汉三站长听电话。”
“是。”女话务员清脆地答应着,动手链接线路,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回來察绥站长,戴笠麾下四大金刚之以马汉三的粗豪的声音声音,“局座,您找我有事么,是准备收拾哪个,还是去抓哪个王八羔子,您尽管吩咐,我这就亲自带人去干。”
“你这个猛张飞,一天到晚除了打打杀杀,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儿别的事情。”戴笠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将话筒挪开了一下,大声呵斥。
说得虽然严厉,他脸上却沒有半点儿怒容,相反,还带上了几分难得的轻松感,说话的方式,也变得如同江湖人一样粗豪,“你说什么,有本局长替你想,本局长又不是你老子,哪有功夫管你那么多,滚你的蛋吧,本局长沒功夫跟你瞎啰嗦,你那个小徒弟本局长替你保下來了,你让尽快让他给我滚远远的,能多远就多远,两年之内,本局长不想在任何报告上看到他的名字,你这个混账东西,就会给本局长找麻烦,打发了他之后,抽时间回局里头一趟,有些事情,本局长需要当面给你说。”
第一章 问情 (六 下)
“是,是,局座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是,我立刻搭飞机回重庆。”听筒另外一边,军统察绥站站长马汉三满脸堆笑,仿佛戴笠就站在自己的对面,不过摆在桌案上的手却握了起來,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军统局内部出大事了,否则,戴笠绝不会屈尊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换做以前,你即便给他送再厚的礼物,他帮了你的忙,顶多也只会派秘书通知一声,绝对不会亲自己给属下打电话,并且在电话里主动卖好。
可到底出什么事情,居然能让戴老板对自己这莽夫低三下四,马汉三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一个明白人要想活得长,最关键的便是能明白自己的碗里装了多少水,说实话,在军统这个大庙里,自己虽然名列四大金刚之一,份量却远不如其他三位來得重,无论心机、谋略还是手中掌握的班底实力,都甘居最末。
比起其他三位金刚,自己唯一的长处就是胆子大,身手好,杀人不眨眼睛,可胆子大,身手好的人,在军统里边也不只他老马一个,别的不论,新崛起的那个沈醉,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杀手之王,真要面对面动了家伙,他老马恐怕连人家汗毛都沒粘到,全身上下就全是抢眼儿了。
既然出谋画策不是自己所长,杀人放火自己也排不上号,戴老板突然打电话要自己回重庆的目的,就有些古怪了,想到军统局总部同行之间血淋淋的倾轧场面,马汉三就不寒而栗,摆在桌案上那只手本能地张开,想找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东西握一下,却只握到一只冰冷的枪柄。
六月的天,即便在塞外,也热得像火炉,马汉三的背后,却是一片冰凉,电话另外一边戴老板声音已经消失了很久,他的左手却依旧牢牢地捏着听筒,仿佛身边的电话机里边藏着一颗炸弹般,只要放下听筒,就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师父,茶烧好了,您趁热喝几口。”有人端着一个茶碗走过來,轻手轻脚递到他的嘴边。
“呃,茶,谢谢。”马汉三茫然放下手枪,顺手接过茶碗,狠狠往嘴里猛倒,入口处,是一股柔软的甘甜,带着几分淡淡的清香滑过喉咙,登时令悬在嗓子眼处的五腑六脏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