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明史看到这么细的地步,怎么可能是胡乱读书,。”年青学子们都容易较真儿,一位圆脸短头发的女生迅速从张松龄的话中找到了破绽,“张大哥一定是效仿了当年的班定远,不愿看山河破碎,所以投笔从戎。”
“是啊,张大哥一看就是员儒将!”另外一名來自汪伪占领区的女生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对英雄的崇拜,“与很多人,与很多人都不一样。”
“你见过我这么黑的儒将么。”张松龄被大眼睛女生话给逗乐了,笑着反问,从军这么多年來,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跟自己生活教育背景都非常相似的女孩子,本能地就愿意跟对方多聊几句。
“怎么,怎么会沒有。”大眼睛女生被问得愣了愣,不服气地辩驳,“明史里的常遇春,不是,明史里的徐达,不是,传说中的呼延庆,不是不是不是,传说不算,正史中的”
“行了,杨柳,你别费劲了,史书上,怎么会记载武将的长相,。”其他同学见大眼睛女生举不出例子來,赶紧低声帮腔。
“怎么会沒记载,肯定有,只是我读书,不像,不像张连长那么细,所以,所以才想不起來,等有时间再去翻翻,肯定能找得到,。”大眼睛女生看着张松龄,越看,越觉得那幅古铜色面孔,充满了阳刚之气,连带着脖子和手背上的伤疤都神秘了起來,仿佛关联着一个个气壮山河的故事。
初春时节,头顶上的太阳略微有些毒,张松龄被日光和目光烤得面孔发烫,赶紧将头侧开一些,尽量不与大眼睛的目光想接。
谁料,这个明显害羞行为,反倒激起了队伍中其他几个女生的促狭心思,纷纷歪着嘴角,低声打趣道:“杨柳,你赶紧去找吧,翻遍史书,肯定能找到一个长得跟张连长差不多的英雄來。”
“是啊,实在不行,你自己写一部呗。”有人吐着舌头,把“写”字咬得格外清晰。
“你们,你们这些坏人。”大眼睛女生杨柳的彻底变成了桃花,举起拳头追着开玩笑的同学猛打。
“喂,,,喂,,,张连长,有人违反纪律了,殴打同学了。”女生们一边招架,一边冲着张松龄大喊,笑闹成了一团。
大眼睛杨柳虽然觉得跟张松龄投缘,却怎能经得起如此直白的玩笑,停住脚步,泪水在眼眶里來回打转,圆脸女生看到了,赶紧上前抱住了她的肩膀,大声帮腔,赶紧低声帮腔,“你别理睬他们,这些沒心沒肺的家伙,史书都是文人写的,当然不会把武将写得太具体。”
“我只是,我只是想说,儒将的形象,也不一定是白脸书生。”大眼睛又是委屈,又是害羞,偷偷看了一眼同样脸色发红的张松龄,低声辩解。
“当然了,肯定不是。”圆脸女生非常仗义地给大眼睛杨柳当同盟军,信誓旦旦地说道,“古代英雄天天骑在马背上,风吹日晒的,才不可能会真的像演义中那样,唇红齿白,面如傅粉。”
“呸,恶心。”大眼睛冲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破涕为笑,“那是戏子,怎么可能是武将,说书的人沒见过世面,所以把武将都说得像戏子一般,真正万马军中冲锋陷阵的英雄豪杰,怎么可能长成那种娘娘腔,。”
“就是,我爹说了,优伶优伶,在以前,都是任人玩弄的职业,谁家要是出个优伶,父母兄弟在人前都抬不起头來,只有到了近代,国运不昌,黑白颠倒,才有人把优伶当英雄崇拜。”圆脸女生偷偷看了张松龄一眼,小声替大眼睛帮腔。
这两位都是比较守旧的家庭出身,虽然受了共产主义运动的影响,但骨子里,依旧对演艺界从业人员,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歧视,这种明显带有偏见的说辞,可是引起了同行的许多人不满,纷纷皱起眉头,低声反驳道:“徐芳,杨柳,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优伶也是劳动人民,怎么就成了任人玩弄的职业,,再说了,现代西方国家,演员都是大明星,在公共场合比总统还要受欢迎,咱们都是去学习现代西方文化的,怎么还能抱着老观念不放,。”
“我,我只是说,他们那样子,不是英雄。”
“反正,反正我觉得,可以喜欢他们的戏,喜欢他们的人,就是犯傻了。”两个女生不服气,跺着脚回应。
一瞬间,学生们关注的话題,就迅速从古代武将的具体形象该如何,转移到了优伶这个职业的贵贱方面,张松龄擦了一把汗,赶紧趁机开溜,他自问算不得什么儒将,也跟英雄搭不上什么关系,他知道前面还有很多战斗在等着他,暂时不敢,也无暇做什么浪漫的美梦,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对于他这种终日在生死间打滚的人來说,也过于奢侈。
第三章 天与地 (三 上)
如今百团大战刚刚收宫,被打急眼了的日本鬼子从前线抽调重兵返回华北与华中,咬着八路军主力不放,因此张松龄等人组成的这股小部队在途中大部分时间内走得都非常轻松,偶尔遇到一两小股不开眼的鬼子和伪军,在整整一个营的八路军主力精锐面前,也是主动送死的角色,往往一个钟头的功夫都坚持不到,就被打得落荒而逃,根本给大伙造不成什么实质性威胁。
在有限的几场小规模战斗中,张松龄的精准枪法,又给他赢得了无数崇拜的目光,三百五十米范围内,一发子弹干掉一名机枪手现场表演,令他原本就相对魁梧的身材,无形中又高出了大半头,并且还有随战斗次数的增加继续不断长高的趋势,永无止境,虽然他依旧只能保证前四枪的准头,到了第五枪时两眼几一片模糊,但是在这种我方具备绝对优势的战斗中,他哪有机会去打第五枪,,通常连三次开火机会都沒捞到,主力营那边的冲锋号声已经吹响了,再往后就只能跟在主力营将士身后收拢俘虏分份儿,根本不可能暴露自家致命缺陷。
然而越是这样,他越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俨然就是一名剑侠小说中的绝世高手,要么不出招,出招必杀,并且自持身份,绝不在沒有价值的目标身上展示自己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