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微微福身:“爹,女儿也不想这般揣测二伯母。而是这五六年,她一直与女儿说着富贵的种种好处,其用心再明显不过。”
李氏用力扯住帕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真没想到她心机这般重,沈福祥,咱们的好二哥和好二嫂,竟这么算计二丫,这事你能忍,我可没法子忍。”
长生被陡变的气氛吓到了,跟在姐姐身边不敢说话,宜悠摸摸他的小脸,话语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爹,比起命,名声就显得微不足道。你和娘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还要继续由着那边作威作福么?”
长生也挥起拳头跟着起哄:“不能由着他们!”
沈福祥抹把眼眶,他真是没用。妻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不决。
“我没说要忍,不忍了,云娘、二丫,咱们不忍了。”
爹一向寡言,但言出必行。宜悠一把抱起长生,今天这事,算是成了。
**
出门时晨露未曦,到集上时天已是大亮。夹杂着人和牲畜的味道传来,前方是几排青砖房,两侧摆满了木架支起的摊面,其间往来行人熙熙攘攘。
“咱们该去哪儿?”
李氏和沈福祥以前只是来买东西,卖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临到头,两人才发现自己对此竟是一头雾水。
宜悠抿嘴一笑:“不是有程家占据的风水宝地,沾亲带故的,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今个,咱们暂且先借用下。”
沈福祥有些不好意思:“这……妥当么?”
李氏也有些犹豫,宜悠知道她爹娘为人实诚。程家卖包子多年,常赶集的人早就跑顺了腿,一到时辰就去街口买包子。如今占了程家老摊,等于捡个现成的便宜,以他们的秉性,自是做不惯这种事。
但她却没那份心理负担,漫说前世程氏在沈姨娘处捞去的金银珠宝,单说现在,原属于爹的家产可被二伯攥在手里,程氏逮着机会可没少往娘家搬东西。
“整个集上,就街口最方便卖包子。咱们不用,自有别家去占。”
说完她抱着钱匣子,往前边走去。街口本就人来人往,只适合摆些比较小的摊,往日程家势大,将这一块整个霸占住。今日他们没来,此刻这里已经有个卖切糕的秃头商贩。剩余的一小角,挤挤刚好可以放下她家的推车。
“叔,你也来赶集啊,我们是从云林村来的。你看那边,我爹就一个推车,跟你挤挤成么?”
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面前,有理有据的垂声问道着,商贩忙往边上挪了挪:“行……都成。”
得到准许,她朝外面招手:“爹,快过来。”
李氏见早已有人在那,扭头朝沈福祥说道:“这样以后说起来,也不是咱家抢了地方。”
“恩,是这理,咱们过去。”
推车并不大,卸下四个竹筐后竖起来,分开两家摊子的同时,刚好占满这一脚。看时辰差不多,宜悠掀开两层厚被子。此时正是初春,天已经没那么凉,一路走来包子还带着些许热气,阳光的照射下,两面皮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卖切糕的商贩咽了口口水:“给我来两个包子。”
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开张了,李氏接过铜板,递回去两枚:“给孩子们也来块切糕。”
礼尚往来,商贩特意割大点,切成两小份。李氏递给他们:“早上起来也没吃东西,先垫垫饥。”
宜悠接过来收好,守在摊子里面,看长生欢快的吃着。
“这包子真好吃,再给我来一个。”
沈福祥再给商贩递过一个,宜悠看他边吃边赞不绝口,心里更是有了底。可很快她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这一回,集上又热闹许多,卖鸡鸭、卖布、卖米卖菜,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眼尖的看到,原本腿往这边抬的人,在见到陌生的人影后大都转了个弯。偶尔走过来的,扫一眼竹筐也都摇头折回去。
一炷香时间过去,自从商贩那仨包子后,他们竟是再没卖出去一个。
“爹,我去那边看看。”
李氏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汗:“娘陪你去,长生好好跟着你爹。”
娘俩挤在人堆中,走近了就听到不远处的吆喝声:“刚出锅的白面大蒸包,两文钱一个。”
原来如此,今天他们来得正不巧,除了程家外,还有另外一家来卖包子。一边是平常吃不到的白面,另外一边是不值钱的苞米杂面,大家当然都往这边跑。
“哎。”
叹口气,果然万事开头难。看着旁边吃得一脸满足的行脚商,她却眼尖的注意到包子馅料的不同。
李氏见女儿许久未动,以为她难受,忙劝慰道:“二丫别丧气,今天才刚开始。就是卖不掉,咱们也可以当干粮吃。”
宜悠转过头,再次恢复晴朗的面容:“娘,谁说咱家的包子卖不了,咱们回去就开张。”
走回自家摊位前,看着四筐几乎没动的包子,她却没了刚才的郁闷。刚才那家人喊得号子,给了她灵感:凡事都要扬长避短。
白面菜包可以叫白面大蒸包,那他们家这包子,也可以换个说法。
趴在沈福祥耳朵上,她用几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爹,你这么喊……”
“这不是骗人么?”
“主要是为了引人过来,如果真有人要买,咱们再说清楚,这也不算骗人。快点吧,再等会包子凉了,就真等不及。”
在一家人的催促下,沈福祥扯开嗓子喊道:“包子咧,好吃的肉包子,两文钱一个。”
“爹,大点声,这样人家听不到。”
说完她也和着调子喊起来,长生也跳着吆喝,略显沧桑的男声夹杂着婉转的女声和清脆的童声,穿透人群,传到集市的每一个角落。
肉包子,这时候肉可是稀罕物,不是能随便吃的。拐角处的人纷纷往这边走来,在摊前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