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妄人朱瑙 钟晓生 2434 字 7天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朱瑙方才也说,不出一年,必定会天下大乱了。这么想来,道理竟也当真简单。由于何大将军的声望和地位无人能及,往后不管换了谁来出任大将军,又换了谁来统领士党,别说那些士党了,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不免要质疑:这人算什么?能比得上何大将军么?

若继任者真有能耐,假以时日,或许也能服众。可阉党在侧,如何会给继任者时间?必定会想尽办法挑拨打压。如此一来,官场必将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如今本就是天灾连年、兵祸四起的时局,官场再乱,天下可不就要大乱了么?!

想到这里,钱青又一阵惭愧。卫玥虽然大字不识几个,看人性居然看得一针见血。反倒是自己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官,竟连这个道理都没想明白。

他百感交集,叹道:“这可糟糕了……”

卫玥却道:“糟糕?我觉得这倒是件好事。”

钱青再度诧异:“好事??”

他以为卫玥不了解阉党,连忙道:“你知道那些阉党那些人有多荒唐吗?他们任人唯亲,全都是一帮不学无术,狗仗人势的家伙!朝廷一旦被他们掌控了,往后还了得?!”

卫玥不以为意:“我知道啊。袁基路就是个阉党吧?听说他还认了个大太监当干爹?他亲爹倒也真看得开。”

钱青瞪着他。既然知道,怎么还能说这是好事?

卫玥不屑道:“什么阉党士党,我看都是半斤八两,比谁更烂有什么意思?与其让它们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不如早点死一个。留下的那个,要是真的烂透了,那它早晚也得垮。要不然狗屎太臭,大家就捧着鸡屎;鸡屎太臭,大家就捧着狗屎,什么时候是个头?”

钱青目瞪口呆。

他听卫玥竟然用鸡屎和狗屎来做比阉党和士党,把士党说得这么不堪,本还想要反驳几句。可还没等他想好反驳的话,旁边竟响起了鼓掌声。钱青回头一看,鼓掌的人竟然是朱瑙,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只能憋回去了。

朱瑙微笑道:“钱青,你先回去吧。”

钱青一愣。很显然,卫玥的这番回答朱瑙是满意的。原本他对卫玥颇看不上眼,可听了方才那番话,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粗鄙,却的确有他的聪慧和透彻之处。

钱青暗暗叹了口气,起身道:“下官告退。”便出了雅间,下楼去了。

钱青走后,朱瑙对惊蛰与裴子期道:“放开他们。”

原本惊蛰与裴子期为防卫玥与陶白作乱,进屋后也一直押着他们。朱瑙发话,两名少年便将两人松开了。

卫玥揉着被压疼的肩膀站起来,道:“朱州牧打算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朱瑙点点头,指指钱青方才离开的位置,道:“来坐。”

惊蛰与裴子期立刻变得紧绷,生怕卫玥接近朱瑙会对他有不利的举动。卫玥也迟疑了片刻,倒是没过去,只道:“戴罪立功的机会是什么?”

朱瑙见他不过来,也不强求,又拿起一把瓜子开始嗑:“我想让你去拿下剑州府。”

卫玥:“……”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道:“拿下什么?”

“剑州府。”

“什么??”

“剑州的官府。”

“………………”

屋内静默片刻,卫玥竖起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拿下??剑州??官府???”

朱瑙用肯定的眼神加以鼓励,示意他没有听错。

卫玥发现他不是在说笑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早听说过朱瑙的妄人之名,但听说的时候也就觉得还好。不就是吹牛说自己是皇室遗珠么?不就是假冒官员当上阆州牧么?牛谁还不会吹么?官员谁还不会装么?可这会儿他却真的被吓到了。

他指指朱瑙,又指指自己,难得打了磕巴:“你,你确定?”

“我确定。”

“不是,我、我不明白……什么叫让我拿下剑州府?你想让我怎么拿?你给我兵,让我带吗?”

“我什么都不给你,随你怎么拿。”

“哈???”

“不用太着急。”朱瑙好心提醒道,“你慢慢准备。到明年秋收的时候再动手。时间应当足够了吧?”

卫玥:“……”

他一阵风中凌乱,回头看看陶白,陶白也是满脸呆滞,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起来什么意思他愣是没明白。程惊蛰和裴子期脸上也有惊讶之色,不过习惯了朱瑙的作风,两名少年倒也还算镇定。

卫玥憋了半天,一肚子问题,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朱州牧,你管这叫戴罪立功?”

朱瑙摊手笑道:“你若能办成此事,你和你的朋友们前罪尽恕,既往不咎。”

“……那我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朱瑙皱了下眉头,好像不太高兴。卫玥还以为朱瑙要说什么威胁他的话,但朱瑙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叹气道,“那真可惜。是我看错了人。我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卫玥:“……”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不要说得他们之间好像有多信任好吗!!!

他的内心正山呼海啸,却听朱瑙又道:“惊蛰,子期,帮他们把脚铐解开。”

程惊蛰与裴子期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地弯腰解开了两人的脚铐。

卫玥都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僵硬疼痛的脚踝,又听朱瑙道:“你们可以走了。及早准备吧,若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到阆州府来找我。报上你的名字,官兵会放你进来。”

卫玥:“………………”

他进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朱瑙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神奇的转折。以至于他的理智是震惊的,然而情绪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反倒额外平静。他指指自己,指指关着的房门:“我们,可以,走了?”

朱瑙笑道:“可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