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这道理摆在旁人身上看总是很明白,却没什么人愿套在自己身上。要不然,世上也没有任何执念了。
谢无疾默默与朱瑙对视片刻,忽道:“你呢?”
朱瑙挑眉:“嗯?”
谢无疾道:“你可曾有过一叶障目的时候?”
朱瑙眯了眯眼,并未立刻开口。就在谢无疾被他吊起胃口,想听听他会说什么的时候,却听朱瑙道:“有也不能告诉你。”
谢无疾:“……”
少顷,他收回视线,淡淡道:“那我就等着看谢七会不会上你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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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军营。
“什么?你要援助谢无疾?!”柳惊风正在喝茶,闻言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谢无尘双眉紧锁,神色迟疑:“我还没决定。”
柳惊风:“……”
就在一个时辰前,谢无尘召见了高文。向他打听蜀军和延州军的消息。
那高文伊始还不太乐意说,但他先前早已收了谢无尘的金锭,就已无回头之路。如果他胆敢不从,谢无尘告到朱瑙那边,高文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他若是老老实实配合,谢无尘还会给他丰厚的打赏。那高文到底是个贪财重利之人,经过谢无尘一番敲打,也就老老实实从了。
据高文所说,朱瑙与谢无疾之所以能结为盟友,乃是因为他们在关中有共同利益,唯有双方合力,才能瓜分关中。然而此番到中原勤王,双方就已背道而驰。谢无疾有心做出一番成就,可朱瑙却不希望他有所成,因为一旦延州军离开关中,蜀商就会被京兆府赶出关中。
不仅如此,近日来两军士卒之间不知何故矛盾频发,延州军多次挑衅蜀军士卒,还弄出了人命。谢无疾迟迟不肯交出凶手,于是两军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张。而两人之所以还没翻脸,于朱瑙而言,是因为蜀中无强兵强将,他仍希望以后能够借助谢无疾之力;对谢无疾而言,则是他的军队常年缺粮草和军饷,他仍需要蜀人的援助。
高文说,蜀军的探子已打听到,谢无疾一直在暗中调查京城周围的地形和京城里的情况,如果不是怕进京后没有充足的后勤供给,恐怕谢无疾早就撇下蜀人,也不顾其他诸侯,自己杀进京城去了。
那么,如果在这个时候,有谁愿意给延州军提供后勤补给,谢无疾很可能会主动和蜀人决裂,并且直接出兵剿匪;同时,如果让朱瑙知道谢无疾暗中勾结其他势力,必定会十分震怒,同时会尽办法阻挠谢无疾。
也就是说,假如谢无尘在这时候打出谢家的旗号,去援助谢无疾,那么他离间蜀军和延州军的目的就很容易达成了。别看蜀军人数不多,可他们长期与延州军交往,手里掌握着延州军诸多机密,一旦双方翻脸,有的是谢无疾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而且,得到了江宁府的支援,那谢无疾很可能会直接出兵剿匪。一旦他这么做了,那他吃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虽然这个做法看似是给谢无疾提供好处,但这无疑是一招“捧杀”。
柳惊风听谢无尘说完,无语半晌,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该不会是他们知道了你的目的,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人,来给你挖坑吧?”
谢无尘又皱了下眉头。
老实说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种可能性,可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蜀人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而且是他设计胁迫高文,又不是高文主动来向他献策,蜀人怎么可能连这也能预料到?
而且,用援助谢无疾的方法来捧杀谢无疾这个方法并不是高文想出来的。整个谈话过程,是他一句一句从高文嘴里套出话来,这个主意也是他根据从高文那儿套来的消息自己想出来的。如果这也能是高文给他挖的坑,这人的城府得有多深?
柳惊风欲言又止,最终微微摇头道:“你还是再想想吧。”
谢无尘颔首:“嗯。我并未做决定,只是先来与你商量一下……罢了,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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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会盟再次召开,柳惊风早看一帮老朽虚与委蛇看烦了,因此这一回代表江宁军出席的不再是柳惊风,而是谢无尘。
谢无尘带着人来到会盟地,恰巧午聪也从不远处赶来,两人迎面相对,俱是一怔。
由于勤王会盟势力庞杂,为防止外人混入,每府使者皆需穿戴各军军服,佩戴腰牌。因此两人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对午聪而言,即使只瞧谢无尘那张脸,他也猜到谢无尘的身份了。
午聪恭恭敬敬地朝着谢无尘行了个礼:“谢公子。”
谢无尘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午聪:“午公子,久仰了。”
其实只论职位,两人皆在军中任长史一职,不分高下。然则谢无尘乃是谢家子弟,自然比旁人高出一截来。而午家亦是江南出身的富裕氏族,只是远不如谢家显赫罢了。
午聪忙道:“谢公子客气。”
谢无尘原打算走了,可又想起什么,淡笑道:“劳烦午公子替舍弟带个好。许久不见,我很想他。”说这话时,脸上是笑着的,眼神却毫无温度。
午聪忙道:“是。”
谢无尘不再多言,转身的一刹那便已敛去笑意,径直朝里走去。
……
谢无尘来之前曾听柳惊风抱怨过,所谓的勤王会盟,如同看一群猢狲与臭鼬交配,简直各显丑态。旁观者乍一瞧或许觉得新奇,颇有几分奇趣。可看得久了,就只剩一份令人作呕的恶心。
会盟上,仍是一派互相攻讦的景象。不过和之前不同,最初的时候,各府使者风度翩翩,引经据典,义正言辞。后来人们发现绕着舌头说话太累,就逐渐演变成了互相拍桌骂娘的情形,总算比之前爽快不少。有时有人脾气上来,还想要动手,又被众人拉开,简直鸡飞狗跳。
众使者挨个发言,待轮到卫玥时,他环视全场,冷笑道:“在座诸位,要论富贵,是一个比一个富贵。可要论起无能,更是一个比一个无能!要我说,都别勤王了,趁早各回各家种田去吧!”
这番话把所有人得罪了个遍,自然也引起群愤。各府使者立刻群起而攻之。
卫玥丝毫不怵,以一敌十:“我哪里说得不对?你们为了排兵布阵的先后顺序争了一个月,各个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可难道你们把延州军,还有江陵军推去打头阵,不才是最大的不公吗?要我说,每军各出千把个人,一起往上冲,这他娘的才叫公平!”
立刻有人反驳道:“军队庞杂,如何指挥,如何配合?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让延州军和江陵军打头阵,是因为他们能能征善战!他们都没说什么,轮到你指手画脚?”
“就是就是,你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你来说?”
场面又混乱起来,谢无尘坐在人群中微微蹙眉。
他暗中观察午聪,顺便也看了眼黄东玄。这两人对于明显不公平的安排还真没什么微词,反倒是蜀军的使者替他们叫屈。很显然,蜀军是不愿意让延州军冲在最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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