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坐在主坐上,听着众人愤慨的谈论声,嘴角不由悄悄挂起一抹笑容。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本来各府军对他都是阳奉阴违的,但是由于这几日有关朱瑙的流言在京城里甚嚣尘上,使得各府军纷纷站到他的身边。只要打出是为了抵制蜀军与延州军这个旗号,他传达下去的命令也有效多了。
算算时日,他调兵的命令应该已经送到他的属地了,再过几日,他的大军就会开进京城。照现在这个局面,他想要在大军开到前稳住形势,已经没有问题了。
说起来他还真是要感谢朱瑙和谢无疾才是。若不是有了那两只狡兔,这些个走狗还不知要给他添多少麻烦呢。
正在此时,有人跑上殿来:“报——蜀军和延州军已经进城了!”
刘松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而议论纷纷的各府军官也很快安静下来。
刘松朗声道:“诸位!朱瑙与谢无疾二人荫冒假位,专行霸道;又卑侮皇室,违法乱纪,可谓五毒俱全。今日我等当缉拿二贼,发其罪恶,重振国纪!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道:“绝无异议!”“按刘府尹说的办!”
其实在此之前,刘松已经派人跟各府军官通过气了,也都已经安排好人手了。等朱瑙和谢无疾按照约定进京,把他们缴获的战利品以及郭金里、厉崔等叛军交出来,各府军会立刻向他们发难,关闭城门,切断蜀军和延州军的后援,然后扣押朱瑙与谢无疾二人。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毕竟朱瑙和谢无疾最近的做法实在太惹众怒了。他们自己沽名钓誉也还算了,在他们的对比下,另外几府军都成什么了?又是阻挠他们勤王,又是在京城敛财,总之被他们衬托的又无耻又窝囊。这京城里已经有百姓编出童谣来了,童谣里单夸蜀军与延州军,却把其他所有军队都骂得狗血喷头。谁又能受得了这个呢?
在座的这些军官们大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当初被自家主公留下来只是为了阻挠谢无疾勤王。现在弄成这样的局面,他们回去之后肯定是讨不到好的。想要立功,那也只有先除掉朱瑙和谢无疾了。
众人意见达成统一,在殿中继续等消息。没过多久,又有新消息送到。
“报——蜀军和延州军全部进京了!朱府尹和谢将军拒绝入皇城,要求我们派人出去接收!”
“什么?!”
刘松愣了,各府军官也全都愣了。蜀军和延州军的士卒全部进京了??
按理说朱瑙和谢无疾身边带个几十上百名的卫兵也就足够了,前几日他们也都是这么干的。两军所有士卒加起来那可有上万人之多,这下可不是朱瑙和谢无疾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了,是其他各府军需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忽然对自己发难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朱瑙和谢无疾已经有戒心了,甚至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今日的计划,所以才会拒绝进入皇城,而要在皇城外交接!
刘松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恼怒地扫视座上众人,想知道是不是他们之中有人走漏了消息。各府军官也在互相扫视,显然跟刘松有同样的怀疑。
但现在并不是找细作的时候。
刘松不死心,道:“派个人去跟他们谈谈,让他们按照约定进皇城。就说所有人都等着他们。”
他话音刚落,只听下面传来一声嗤笑声。循声望过去,出声的人却是谢无尘。
谢无尘一脸索然无味,冷冷道:“刘府尹,何必呢?”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刘松难道还指望派人去跟他们谈就能说动他们?哪怕是得请动天上的大罗金仙去当说客才行。
刘松听得谢无尘那满含嘲讽的六个字,顿时面上一臊。其实他冷静下来稍微想想也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只是花了这么多功夫才布置好今日的局,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罢了。
他恼羞道:“谢长史,你与那谢无疾乃同宗兄弟,莫不是你给他通风报信的吧?”
谢无尘瞧着刘松那张油腻的脸,只觉愈发厌恶。
他给谢无疾通风报信?怎么可能!他这几日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冷眼旁观。虽然他也想叫谢无疾倒霉,但他对中原这局势已经彻底厌烦了,再不想搅合了。
面对刘松的指责,他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冷笑数声,起身道:“刘府尹,诸位,恕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刘松忙道:“不许走!”
谢无尘刚走没两步,立刻有士兵上来拦他。他冷冷道:“怎么,连我也想扣下么?”
拦他的士卒迟疑地看向刘松。
刘松丢脸至极,可他也知道谢无尘此人在江宁府、在江南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也不想四处树敌,最终只得挥挥手,让卫兵退下,放谢无尘出去了。
殿上余下的人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刘府尹,不如就照他们的要求,且先派人出去接收他们送来的战利和俘虏吧……要不然这么僵持下去,怕是形式不妙啊……”
“是啊,若他们当真已听说了消息,开大军进城,难道不会对我们发难吗?”
刘松一愣,忽然浑身冒冷汗。
对啊!那延州军的凶狠他们是见过的,朱瑙和谢无疾这两个疯子是当真敢与天下为敌的啊!万一自己对他们不利的消息被他们提前获知,他们以此为借口发难,推平皇城,这可不完了么?!
殿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人们也都开始担心这种可能性。甚至有人开始指责起刘松的轻举妄动和私心来。
刘松别无他法,只得派人出去,以接收战利未名,赶紧探探延州军和蜀军的虚实……
……
皇城外。
浩浩荡荡的延州军与蜀军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其他军队的士卒们见之退避,城里的老百姓们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大胆地靠近队伍。
今日朱瑙和谢无疾是来把他们缴获的战利品和俘虏交给各府联合军的,是以队伍之中有许多被捆缚的叛军战俘,郭金里和厉催也在其中。
自打郭金里那日在马棚中被揪出来,没有人给他洗过澡,如今他身上还沾满了干枯的马粪,真是粪头土脸,好不狼狈。
百姓们纷纷捡了树枝和石头,朝着那些欺压了他们一年多的叛军身上砸去。本该是十分解气的时候,可人群中逐渐有人哭了起来,仿佛受到感染,放声痛哭的人越来越多。
勤王军进城后的这几日,京城里虽是一片破落景象,可毕竟苦尽甘来,老百姓们总是喜比悲多。反倒是到了今日,人们压抑了一年多的情感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有人哭天抢地,有人大声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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