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咱们算是有缘分。”徐辉祖笑道,踢了一脚马肚子离开了。
没有多久,马车就来了,果然,驾着马车的是三保。他看到我这幅模样,又是好气有时好笑,“王爷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没想到你还真就这么倒霉。”
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三保!在我心中你可是老实人啊,怎么也会埋汰我了呢?”
三保忍住笑,“没有没有,哪里敢取消您老人家呢?王爷本来是准备亲自回来的,不过皇上派人把他喊去了,这才吩咐我过来接你。可是千叮咛的万嘱咐,说叫回去一定要请最好的骨伤大夫给你看。”
我心中软软的,嘴上却还是硬着,“王府做事就是铺张,一个琴师摔个小伤罢了,也要这样大动干戈的找大夫,传出去人家要说闲话的。”
三保悠悠的看了我两眼,做出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将我扶到马车上,用个软榻将我的腿担平了。这才去赶马,为了照顾我的伤势,他也走的很慢。
我们直接就回了王府。接下来的几天,我自然是为自己的自作孽不可活买单,每天都躺在床上,养着膝盖。
朱棣自那日之后,又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每天忙忙碌碌,自然没有功夫搭理我。越龙城得知我的腿受伤之后,悄悄进来看过一次,左不过带了些药膏之类,不过在看了我的伤口之后,他就作罢了,“王府给你用的药比我带来的还要好,你就好好躺着吧。”
这次回京,朱棣一家似乎决定久住,一直没有要回去的迹象。而自从狩猎之后,皇宫里传出的消息更加不好了,太子的病势越来越严重,往日还有一线希望或能好转,这次,简直命悬一线,每日只用人参虫草等极其贵重的药物吊着一口气。一时间朱元璋也伤心难过,身体欠佳。
第67章.66.宁王
传闻皇长孙朱允炆日日衣不解带的服侍在太子病榻之前,还将年幼的弟弟妹妹都照顾的很好,每日还要抽空给皇爷爷朱元璋请安,每次都强忍自己的痛苦劝说朱元璋不要怪罪太医,更要保重龙体。
朱元璋那颗心,已经渐渐的为将来打算起来。
自己余下的儿子们不乏善战奇才,可是论仁厚,只怕眼前的孙儿是无人能比的。
朱元璋自己出身草根,没有学识更粗莽难训,而他的好孙儿朱允炆却生的和爷爷完全不同,善读书,性仁厚,这些品质都是朱元璋自己没有而又深深羡慕的,如今都完美无瑕的表现在孙子身上,他简直恨不得将这个孙子视若珍宝!
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朱元璋对长孙的倚重,也渐渐有很多人开始揣摩,若是太子一朝驾崩,
这储君之位,是让余下的二十来位皇子争夺,还是直接传给这宅心仁厚的皇长孙?各派势力一时间也被朱元璋高深莫测的态度弄得很迷糊,都不知道去巴结谁好了。
而此时,正是我们锦衣卫最忙碌最能显示自己职能的时候----皇子中谁有狼子野心,大臣中谁想拉帮结派,全部靠我们去查探去上报。可别小瞧这一点势力,这可是铲除异己的大好机会!如果有势力相争,那么只消花大价钱买通上报信息的人,给自己的敌人扣一个大大的黑帽子,那就能置人于死地。
不过,这样的权利握在我们锦衣卫的手上,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时常有幕后的大寮找到锦衣卫,先是和和气气的掏银子,去帮他们陷害他们的对头,若是锦衣卫不答应,那也是惹祸上身,这些和和气气的大寮会怒气冲冲的跟我们说,“给你们几分薄面,你们倒是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我这种虾兵蟹将自然是很少受到这样的威胁,但是越龙城就很难了。他也算是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还要明哲保身的典范了。
很显然,朱元璋对太子也已经在心里放弃了。因为他再也不会对着颤颤巍巍到他面前报告太子病情难以好转的太医大发雷霆,动辄就要拖下去砍头了。
而我,窝在燕王府中这方寸之地中,一直在想,朱棣会有什么行动?
他不可能不对太子之位没有觊觎,只是世人都知道,一个月后朱元璋力保的是朱棣的侄儿朱允炆,但是朱棣当真一点作为都没有吗?
我想,我总该找个机会去接触一下朱棣,好窥探一下他内心的想法。
待我的腿能够下床走路,我就想着法子把马三保唤了过来。三保见我恢复良好,笑道,“王爷神机营的药膏当真名不虚传。”
我抿嘴笑道,“那是自然。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影儿也不见。”
三保苦笑,“我还不是跟着王爷到处走动,我自己能有什么事忙?”
“哦?王爷最近都在做什么啊,许久不见了。”我故作无意,轻描淡写的问道。
三保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许久不见,是不是还有些想念?”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开玩笑,脸红起来,“你这贫嘴贱舌的乱说什么!我也不过是关心主子嘛。”
三保止住笑意,换做认真的表情,“王爷最近和宁王走得很近呢。”
宁王,朱权,朱棣一母同胞的十七弟。我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第68章.67.望月
朱棣不是傻子,他一定也在揣摩朱元璋最终会将大任委以与谁。可是这个时候拉帮结派显然是不合适的。即使那个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马三保见我表情凝滞,问道,“你可也在想……”
我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连忙制止住他,“别瞎说。太子乃是天命所授,福泽深厚,定能渡过此劫。”
马三保见我讳莫如深,并不远与他深聊,十分识趣,“咱们王爷与宁王乃是嫡嫡亲的兄弟,王爷好容易回来一趟,多多走动也是正常的。”
我点头,“你说得对。”
三保走后,我久久不能平静,看来自古以来的帝位争夺,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形成气候的,朱棣已然出手了。
我很怕他会在此时做出什么大动作,因为我知道,这一番,他是什么也不会收获的,若是激怒了朱元璋,叫朱元璋对他防备起来,那就什么气候都没有了。
是夜,我打听到朱棣在书房,狠了狠心,决定去见他一面,打探一下他的口风。
书房外只有一个小童,见到我来求见,脸上带笑道,“王爷今日说了不见人,赫连先生还是回吧。”
我心惊,朱棣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求见?难道是马三保已经跟他说了白天的事?我失落转身,知道今日是见不到朱棣的了。只是太子大限即将到来,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到底有什么波涛暗涌,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回到屋中,我也是烦躁不安,如何也无法安心下来,直熬到半夜,忽然听得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警觉披衣,本以为是越龙城漏液前来,没想到打开窗户一看,却是朱棣站在檐下,负手举头望着天上明月。
我心中诧异,却又不敢怠慢,喊了一声,“王爷如何这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