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朱棣对道衍点点头,“前番便收到大师来信,说是近日前来,没想到竟等到今日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才来。”

道衍低头谦逊道,“老衲已经来北平多日了,只是却听到王爷病重疯癫的消息,老衲只是不信,不料竟在街头巷尾遇到过王爷,见王爷的行止确实是病重,虽是有怀疑,但是还是耽搁在外了,想要多多观察再说。今日见布政使将燕王府全部包围了,心想赌一把,前来求见,果然没有看错王爷啊!”

朱棣苦笑,“叫大师见笑了。也是不得已之举。我料着大师今日一定会来。”

“王爷料事如神,只不知如今这情形,王爷准备怎么办?”

朱棣这时才抬起头,郑重道,“今日这屋子里都是本王至亲心腹之人,所以本王现在要先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前番三个世子被扣押在京,本王不得已装疯麻痹了京中一帮见不得本王的人,才将他们救了回来,可惜,本王错眼识人,用错了葛诚,这叛徒向皇上透露本王乃是装疯,皇上年幼,身边又有一帮兼项佞臣撺掇,竟被迷惑得不顾常伦,以至削藩杀叔,丝毫不念先帝情谊,更把先帝临终遗愿抛之脑后。

咱们燕王府今日便要步周王代王的后尘,本王问一句,你们是想和他们一样束手就擒,还是想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在场之人听了朱棣这番话,显示惊讶,再是凝重,谁都知道朱棣话语中的分量,要么认命沦为一世之囚,要么便----造反!

徐云华乃是妇道人家,早已和两个女孩子挤在一处,面目中满是惊悸之后的恐惧,紧皱着眉头,并不说话,朱高炽生性谨慎,朱高燧年纪尚幼,也只是跟在两个哥哥身后,等着他们先发言。朱高煦此时已经从父亲乃是装疯的反转中清醒过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上前一步,道,“父王,我们乃是太祖的后代,血液里流着善战的勇气,我们燕王府这么多年驻守北平,为了大明守江山,就是太祖在时,尚且对我们赞许有加,可是现在皇上一登基,便有奸臣在耳畔日日夜夜离间,直至现在竟要对我们斩草除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愿追随父亲,一路打至京城,将那一起子奸臣各个捉拿,拿去太祖灵前祭祖!”

朱棣尚未答话,道衍已经拍手大道一声,“好!好!好!”又偏过头去看着朱棣道,“王爷,老衲一向便看好二世子,如今果然应验了那句话,虎父无犬子!世子果决不亚于王爷,说句王爷不爱听的话,我看二世子将来的造化不在王爷之下呢!”

朱高煦听了道衍这一番恭维,甚是得意,脸上洋洋自得,朝着哥哥弟弟看了看,似有不屑。朱高炽朱高燧见朱高煦已经表明心迹,也不能再和稀泥,纷纷表示,愿与燕王府共存亡,绝不能叫府外那些小吏侮辱了去。连着朱玉英袁容也都表示追随燕王。朱玉贤乃是未嫁的闺女,不用说也是要跟着父亲的。片刻之间,这一门上下,已经做好了决定。

大家的想法尘埃落定之后,朱棣却起身来,“尔等情谊,本王悉知在心,只是今日的决定,可不能一时冲动,只要开了王府的门,外人便直接把咱们定义成乱成贼子,后面的路,有多么难走,本王现在没法跟你们尽述,结局会怎么样,本王也不能跟你们保证,你们需得细细掂量。”

众人被朱棣这么先鼓动一番,又泼一盆冷水,都沉默不言,低头看脚尖的看脚尖,端着茶水装模作样喝茶的喝茶,一时间屋子里十分尴尬。

道衍却一反初入门时的温和儒雅,变得激昂无比,“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的意思是要铲除所有红五大臣,包括亲叔叔,大伙儿就是顺着他的毛捋,也得不到好下场的!此时不为自己谋条生路,便是把自己推向将来的死路!再说,王爷就是反了外面这些草包,也不算违背大明律例,先帝在世,成就霸业之后也不忘为子孙稳固江山留下教训,‘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这是先帝亲口所言,现在黄子澄齐泰一干人,简直奸妄至极,正是王爷清君侧的时候,王爷怎么能坐视不理,对手足同胞被残害袖手旁观,对自己将要身陷囹圄漠不关心?!进京靖难,已是大势所趋啊!王爷!”

道衍虽是出家人,却长着一张极善煽动人心的嘴,他这一番宏篇大论,立刻又把所有人煽得心血澎湃,朱棣将桌子一拍,“罢了,我燕王府一府沉沦并无所谓,本王不能看着大明江山葬送在这帮无能奸妄之人手里!来人,下令将越龙城及神机营众将领喊来!”

没有多久功夫,三保从地道将那些将领带了来,这些人血性方刚,再加上越龙城又早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此时再被道衍轮番煽动,全都表示要与燕王共进退同生死。如此,朱棣便开始与属下部署,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大伙儿在王府内进了一餐,以明结盟之心意,便各个回到自己岗位。

朱棣此时命徐云华将女孩子们都带到后院,自己与世子们在正房等候,三保和我开门迎接已经在外守候大半天的张昺。

张昺见三保开门,拱手笑道,“嘿,马侍卫,您终于来开门了。皇上有令,命我请王爷一道,入京一趟呢。”说着便要带人往里闯。

我伸出一只手拦道,“布政使大人,皇上既然有令,可否有圣旨?我们想看看圣旨。”

张昺见我一个女子,有些讶异,不过见三保对我尚且恭敬,也不敢造次,拱手对南一致敬,“皇上自然有圣旨,只是本官要见到王爷才能宣读。”

我笑了笑,“既是有圣旨,张大人一定是已经看过了的,请问,皇室的旨意是请王爷走一趟,没有别的吗?”

张昺一愣,答道,“是。”

“既是只说请王爷入京,张大人这样带兵守在燕王府门口又是什么意思?剑拔弩张的,不知道的人倒要以为皇上王爷,叔侄二人要打架呢。”我一边笑,张昺已经面色尴尬,毕竟朱允炆确实没有说要动武,张昺这样,颇有拿着棒槌当真,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嫌疑,是以他也忍耐半天,不敢强闯。见他语塞不敢回话,我客客气气的伸出一只手,做出恭请的姿势笑道,“张大人,王爷王妃夫妇听闻皇上派大人前来请他,也高兴得很呢,正在上房商量何时启程,带些什么礼物进贡,大人不如也一起进去,与王爷面对面商榷一番。”

第202章.22.夺城

张昺没料到我们不但没有推拒不接受圣旨,还好言好语的请他进去,一时间也有些错愕,愣了一下,反而踟蹰起来。

三保笑道,“怎么,张大人有什么顾虑?”

张昺被三保一激,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也拉不下脸来,思忖再三,谅朱棣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便挺了挺身子,笑道,“这有什么顾虑,下官新官上任,倒是还真的没有拜访过燕王府,今儿借着皇上的光了。”

说着,他转身对身边一个副手道,“谢贵,王府重地,不宜人多,你与我一起进去拜见王爷贤伉俪吧。”

那谢贵正蠢蠢欲动,听了张昺这话,自认到了出风头的时候,当即便答应道,“是,大人!”

我低声对着三保问道,“葛诚在不在这里?”

三保点了点头,立即便明白我的意图,将眼神扫到一个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身上,笑道,“葛长史,从前在王府做过事的,王妃对你挂念的很,嘱咐我看看你来了没,如若来了,一定也请进府,王妃准备了好些赏礼,准备给你媳妇儿。”

葛诚正是心虚,听三保点名道姓喊着自己,只得站出身来,谄笑道,“葛诚人微言轻,不敢和诸位大人同处一堂,商讨大事,待闲暇一定亲自带着贱内一起来拜见王妃娘娘道谢。”

张昺听了葛诚的话,皱眉喝道,“逞了你的脸!王妃娘娘亲自有情,还这样摆架子,还不快来,随我一起进去吧!”

张昺究竟是有些心虚,也想着进去的人越多,尴尬越少,赶巧这葛诚撞了上来,便拉了来当个垫背的,葛诚无法,见推脱不掉,只得跟着一起往里走去。这三人甫一进门,三保便转身将大门关了起来,三人吓得立即转身,张昺干笑着问道,“马侍卫,这……这是作甚?”

三保歪着头,笑嘻嘻道,“不做甚,取你狗命啊。”

张昺听了三保这轻飘飘,甚至还带着笑意的话,立即吓得腿软,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燕王府训练有素的几个家丁制服,那谢贵和葛诚更不必说,本就懦弱,再失了头儿,还没有人去抓他们,自己先就跪到地上,随便抓着个人便不住的磕头,“不关我的事,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不要杀我……”

三保扬剑,剑刃锋利,先对着葛诚的头便是一剑,三保心带恨意与鄙薄,下手极狠,片刻间这草包便身首异处,首级滚落在一边,张昺和谢贵还没有缓过神,便见到这个阵势,吓得哀嚎起来,谢贵胯下更是淅淅沥沥,竟吓得小便失禁了。

三保从葛诚的尸首上割下一块衣襟,一手捏着衣襟,一手将剑身在那布块上捋了一遍,便把血迹擦拭干净,他觑了那已经滚得乱七八糟的头颅,皱眉不屑道,“叛贼,若不是为了解恨,我都不惜得脏了我的剑!”

三保平时为人和善,见人便笑,王府中也是鲜有人知道他出手会如此干净利落,不禁也有些汗颜,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在燕王府跻身多年,没了燕王府,变没了家,此时见到三保如此斩杀燕王府的叛徒,反而更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立即便有人将尸首收拾了抬下去。

张昺和谢贵被带到朱棣面前的时候,全都是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哆嗦。一见朱棣便开始跪地求饶。张昺在朱棣装疯那段时间,自认北平城便是他一人独大了,十分跋扈嚣张,现在全没了气势和尊严,只怕此刻跟他说,叫他吃一泡屎便饶他性命,他能吃了两泡。

谢贵更是求爷爷告奶奶,“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跟着他们办事啊,王爷饶命,王妃饶命!”

朱棣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说道,“清君侧,斩奸臣,从布政使张昺开始,斩!”

家丁巴不得这句话,将两个鬼哭狼嚎的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两声杀猪般的惨叫,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道,“王爷,已经解决了。”

朱棣点点头,“先叫厨房预备晚饭吧。”

众人才杀了人,正是兴奋,不料朱棣这样淡然,都有些悻悻的,缓缓退了出去。众人退出,朱棣才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对着太阳穴缓缓揉着,尽显疲态。我看了着实心疼,走到他身后,帮他按住两边太阳穴,轻轻的按摩着。

朱棣闭着眼睛不动,过了一会,才牵了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前,“坐。”

我脸上一红,对着他的腿看了看,终究不好意思,立在一边道,“你有话便说嘛,我不累,尽可以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