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被身边的声音惊醒,朱棣站在床边看着我笑道,“不再睡一会吗?我让他们给你留了早饭。”
我坐起身来,往帐篷一看,只见已经是满地的金色阳光,一扫昨夜的阴暗。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便能掩盖住所有的黑暗,这一切都好像理所应当,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今天,太阳照常升起。
三保很早便过来了,经过这几次战役,他看起来也成熟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副总爱谈笑风生的模样了,“王爷,那个女贼,朱颜血,昏迷了两天,方才醒了。嚷着要见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朱棣扭头对我笑了笑,“你给我带来的礼物,我倒不得不去看看了。”
我笑着跟在他身后,往放着朱颜血的帐篷走去,走进去一看,只见朱颜血面色苍白,依旧躺在踏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两天不见,便好像清减一圈。
我上前去问道,“你可好些了吗?”
她脸上的伤口因为不好包扎,便用厚厚的草药敷着,一靠近,便有浓浓的草药味儿,看起来更是可怖,朱颜血轻轻动着嘴唇,发出低低的声音,“朱棣呢?”
我朝身后指了指,“王爷就在那里,你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诉他。”
朱颜血把眼睛溜过去,朱棣便走了过来,“你是来投靠我的?”
“是的。”朱颜血轻声说道,“从前是你救了我,现在我便帮你。”
朱棣笑了笑,“好的。你现在受伤了,先养好伤再说。”
朱颜血听了朱棣这话,便把头扭到里面,良久才又看向我,带着哭腔问道,“我的脸痛得很,是不是会留下很大的疤?”
我不想骗她,便含含糊糊的不愿回答,朱棣便道,“姑娘虽有绝世容貌,却更有迷人的风华,如若不伤一点,倒显太过完美,世间只怕没有男子敢一亲芳泽。”
朱颜血听了这一番恭维,总算安静了些,又问道,“我那几个手下呢?”
三保上前道,“全都在营中,等你好些,便可以见他们。”
朱颜血摇摇头,“我虽然昏睡着,但是却能听见你们的声音,这两天你们出去打仗了,是不是?”
朱棣点点头,“好激烈的战斗,你若是去了,会更庆幸你现在能在这里躺着。”
朱颜血倔强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在这里躺着,告诉我的几个手下,让他们带着腰牌,回去马头峰,把所有的兄弟都带下山来,到这里来。”
朱棣一愣,看了看我,我点点头,表示朱颜血乃是真心。朱棣便问道,“马头峰有多少人?”
“训练有素的有四千人,养着的打手汉子有八千,一共是一万二,还有银钱无数,我们都可以献给你,但是等你打下江山了,不许把我们再当土匪看待。”
朱棣嘴角漾起微笑,“不会,绝不会。”
第225章.45.瓶颈
朱颜血心满意足的微微笑了笑,那微笑却牵动起她脸上的伤口,她的嘴里发出了嘶嘶的的声音,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冷漠,对着朱棣几乎命令道,“还有,给我一把镜子,现在,立刻!”
朱棣面不改色,弯下腰去,柔声道,“这里没有镜子。”
“你骗我!”朱颜血的脸憋得通红,看得出她正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激动,“给我一把镜子。”
朱棣的双眼似乎带着深潭,对她看着,耐心的说道,“本王没有骗你,行军打仗,全队都是男人,扛兵器被褥尚且累得气喘,哪里会有人还有心思去随身携带着镜子?”
朱颜血脸上的血气慢慢的退了下去,显然她相信了朱棣的托词,于是她把眼睛移向了我,几乎带着绝望道,“你不是女人吗?你身上难道也不带镜子?求求你,让我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吧。我不会怎么样的。”
我摇摇头,诚恳的说道,“我的马在林子里便被你的手下惊走了,我的行李都在那匹马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颜血抿着嘴,对我的答案一点也不满意,但是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我再看向她的时候,虽然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却看到她的枕头渐渐地濡湿了。朱棣拉了我一把,轻声道,“走吧,她现在需要休息。”
我跟着朱棣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去,朱颜血依旧是方才那样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起来。
到了外面,我对朱棣问道,“一万多号山贼,只有一小半受到些训练,还有那么大半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朱棣笑道,“这些人只要到我麾下,难道还让他们继续匪里匪气的吗?你知道我的神机营有多少人从前是游手好闲的混混,甚至囚犯吗?”
我目瞪口呆,“那些人你也敢往军队里拉?”
“一块好钢,拿去做了镰刀,它便只能用在农夫手里割割麦子,若是到了一个好的工匠手里,铸成了利刃,便能成为传世的名剑,只要底子好,根本无所谓曾经有过什么不光彩的经历。”朱棣谈笑风生,仿佛已经将那些山贼收入囊中一般。
我见他自信,便也不再担忧。朱颜血受伤太重,不便行走,军中又唯有我这一个女人,只好留下来照料他,而朱棣率先领着大军继续南下,追击李景隆带走的那些败兵。我见朱棣疲累的很,便劝他歇息两天再出发,他却告诉我,德州城内有李景隆从朝廷带来的百万担粮食,只要抢攻下德州,便能得到那些粮食,如此,正好可以给已经弹尽粮绝的北军一个强有力的补给。我听他如此说,才不再坚持。
我与他一小队士兵在大营停留不过几天,朱棣便派人送了消息回来,原来他们一追到德州,李景隆那一起人依旧被朱棣的余威震慑,连抵抗一下也不敢,便立刻收拾家伙带兵跑了,这一下子朱棣不费一兵一卒,便攻占了德州,又得到了那百万担粮食,喜不自胜。如此,山东地界,也算打开了一个犄角,朱棣的燕军以锐不可当之势一路横冲直撞的往南冲去。
等到朱棣在济南城外的大营扎好之时,朱颜血的身体也差不多好了起来,我还没有开口,她便说要去济南帮朱棣攻城。我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确实觉得她恢复了不少,便答应带她一起上路。
一路上到处都是流民,民不聊生的街道上,处处可见饥饿的难民。我皱着眉头,正慌神之际,回头突然不见了朱颜血,立刻便四处张望起来,对着同行的几个士兵问道,“朱小姐呢?”
那几个人也奇道,“刚刚还跟在您身后,慢慢的便退到后面去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转身往回跑去,果见一个卖胭脂水粉的货郎挑子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朱颜血双手捧着脸,对着挑子上的镜子痴痴地看着,满眼都是惊恐。我一下子追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她却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不要!不要!砸了它!那是谁!那是谁!”说着,已经抬起脚将挑子踢翻,货郎见状,抓住朱颜血便嚷嚷道,“什么臭娘们这么凶!你赔我的挑子!赔我的水粉!”
朱颜血伸手便往腰间抓去,我知道她是抽鞭子,便抓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你现在可不是山贼了!”
朱颜血红着眼睛道,“这人放着这镜子在这里羞辱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朝那人扔了一锭银子,喊道,“快跑,快跑。”
朱颜血像发疯了一样挣脱我的束缚,走到哪货挑子前,将那铜镜一直踩踏,那些胭脂水粉也散落一地,掉的到处都是,只是动乱岁月,妇女姑娘们都没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思,也没人敢捡。
朱颜血发了半天的疯,她大伤初愈,渐渐的也没了力气,才停下来,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走到她面前,冷冷的说道,“你疯够了没有,不是要从良吗?不是要招安吗?就你这样一身的匪气,一点点不顺心便拿陌生人出气,还能成什么大事吗?”
朱颜血瞪了我一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