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2 / 2)

李兴弓着腰笑道,“娘娘谬赞了,奴才伺候皇上,着都是分内之事,只是想着娘娘不便抛头露面,还是小心为妙。”

“你想得很周到。”我笑着跟他一同走了几步,却见一乘很是普通的马车,李兴笑道,“娘娘,皇上就在轿内,您也上去吧。”

我点点头,掀开车帘,里头已经伸出一只手接着我了,我低头忍住笑意,才拉住那只手,借着他的力道上去了,朱棣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正坐在里面对我笑着。

“你既是要回宫办事,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换了一身衣服呢?”我摸着他身上的绸衣,依偎到他怀里笑道。

朱棣将窝头上的帽子捋了下去,用手指作梳子理着我额前的刘海,“如果是回宫,干嘛巴巴的喊上你,你的丫头出嫁,你可不得在那主持着。”

“不回宫?!”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连我出个宫都要小心翼翼费尽心思,极力避着那些长舌头的言官。”朱棣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朱棣这是想到处逛逛了,便问道,“哈哈哈,这叫风水轮流转,有得必有失。你既然沾着三保的光出来了,准备带我去哪里玩好玩的?”

“随便走走吧,你伸头看看,哪里好玩咱们就在哪里停下。”

“深得我心。”我赞许的看了看朱棣。朱棣情难自禁,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在我额上吻了吻,我没有他那么斯文,索性咬上了他的嘴唇……

车外已略有秋意,而车内却春光旖旎。

若说游玩,那一定是秦淮河畔最是有趣,这里晚间歌舞升平流光溢彩,青楼洞开,而白日里,更是有各式各样的货郎挑子前来,在这里卖胭脂水粉、钗环珠玉,各色小吃美食也比比皆是。刚经过路口,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糯米糖藕的香味儿,不由得捂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舔了舔嘴唇。朱棣看我发馋的样子,笑道,“宫里那么多御厨,什么珍馐没吃过,怎么到了外头倒馋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从小便爱吃那糖藕,前几年在花满楼的时候也是时常吩咐人出来买了回去大家一起吃。这一算倒有四五年没吃过了,你说馋不馋?再说了,我在席上坐得好好的,正等着人家上菜,想尝尝三保请的什么好厨子的手艺,你偏要把人家拉出来遛弯儿,遛弯儿还不让吃饱吗?”

朱棣一面笑,一面伸头喊李兴停下,“你说了这么多理由,我倒是不能不停下去给你买两块了。”

说着,便自己下了马车,从李兴手里接过一锭银子,往小摊走去。我实在憋得慌,一打开车门,便觉得外面热闹非凡,也跟着跳下了车,往朱棣背后追去,他见我还是下来了,只得摇摇头,把我牵到身边,买了两节藕,用油纸包了递给我。我一边吃,一边笑眯了眼睛。

“有那么好吃吗?”朱棣看着我的样子,有些郁闷的问道。

我将糖藕递到他面前,“不信你尝尝。”

朱棣面上尴尬,往四周到处看了看,趁人不注意,才迅速的咬了一口,抿在嘴里慢慢的嚼着,看着他的样子,我差点笑弯了腰,“大男人,吃个糖藕还要这么矫情!”

“废话,男子在外,大吃打嚼成何体统?”朱棣尴尬道。

我继续啃着藕,嘟囔道,“那女子大吃大嚼就成体统啦?你看我不都在吃?”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放养的雀儿,管不着了,哪里还有体统?”

我被他一阵酸,不愿理他,往一边的胭脂摊子上看去,朱棣只得紧紧了跟了上来,李兴见我们并没有回去的意思,只得将马车停在一边,也跟了过来。

“这些胭脂都是庸脂俗粉,那些烟花女子用的,宫里有上好的宫制胭脂水粉,你还瞧得上这些吗?”朱棣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笑着低声道,“你瞧瞧你,如今哪里像个皇帝,简直像个管家婆。”

朱棣不便在车水马龙之中治我,只得按捺着不发作,看着他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我简直觉得他此刻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

“既然已经下来,索性陪你好好逛逛。”朱棣将我的帽子重新戴上,牵着我往前走去,秦淮河畔的青楼虽说很多艳妓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终究还是做皮肉生意的居多,是以晚间热闹,白天反而冷清,好些家干脆白天闭着门,门口都被小摊贩占了。走到一家朱红色的青楼门口,忽见门户大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往外探着头,几个龟奴手持棍棒站在门口,与整条街都格格不入。

我不禁对朱棣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棣皱眉不屑道,“无非是嫖客不付钱,龟奴们不放人罢了。”

我正准备点头,却听到里头有咒骂声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哭什么哭!天天哭丧着脸,客人是来寻开心的,谁要天天看你愁眉苦脸?!”

第266章.15.铁氏姐妹

“给我打,不要打脸,往背上腿上打,需得用细藤条抽,免得留下疤痕将来不好接客。”那老鸨双手往腰上一掐,身子斜靠到青楼门框上,指使着龟奴怒打里面的女子,一面还嘀嘀咕咕对着旁边的其他几个妓女说道,“看见没,好生的长点教训,只要踏进老娘的门,就得给我接客!不听话的下场就是挨打!我这儿可是官教坊,在这里好好熬着,指不定哪天还能给哪个官爷看上,讨回去做个侍妾,从此一雪前耻,离了这教坊司。要是真的惹毛了老娘,把你们卖到那私营的小胡同里,任凭什么老的脏的臭的都能去蹂躏,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

那老鸨一个劲儿的骂着,旁边几个姑娘打着哈欠满不在乎的听着,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舔着脸上来劝道,“妈妈呀,您这番话还用得着跟我们姐妹几个说吗?咱们可都在您手上这么些年呢,跟您穿着一条裤子呢。这俩丫头不是才来没多久嘛,摸不清妈妈的性子才惹妈妈生气。”

老鸨笑道,“这话说的是,管保她们再过两个月就要从了,在我手上就没有调教不出来的姑娘,不要以为自己从前是官家女子,现在还跟我捏着劲儿!你那当官的哥哥已经被皇上割了鼻子用油炸了骨头,若不是皇上对女眷们开恩,你们现在早就不知道到哪里投胎了,还能跟我呛劲儿吗?”

听到这里,朱棣脸色一沉,我拉住他的手,他才定了下来,沉声道,“李兴,你去问问挨打的女子是什么人。”

李兴连忙答应了往青楼里走去,不一会儿,低声回道,“皇上,那是铁弦的两个女儿。前番铁弦赐死之后便充入官教坊的,那老鸨说是两位女子宁死不从,不愿接客,才刚又得罪了几个恩客,才拉出来痛打的。”

朱棣鼻头哼了一声,皱着眉头转过身对我说道,“回吧。”

我知道他已经没有了兴致,便点头应允。回到宫中,朱棣对我说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径自往养心殿去了,待他离开,我才对着李兴问道,“那老鸨说铁弦被割了鼻子用油炸了骨头是怎么回事?”

李兴脸色微变,连忙弯下腰道,“可不敢说啊,皇上吩咐了不许告诉娘娘,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我微微笑道,“你去伺候皇上吧。”

李兴如同松了紧箍咒一般,这才赶紧离开。我缓缓走回自己的宫中,宝儿出嫁,她却立誓还要回来伺候我,是以我便没有让朱棣再添新婢女,此时珠儿也在三保府中喝喜酒没回来,是以宫内只有两个外面粗使上夜的老嬷嬷,见我回来,连忙行礼谄笑道,“哎哟哟,娘娘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宝姑娘出嫁,珠姑娘也没有回来,竟没有人伺候了,娘娘要是不嫌老身粗笨,我就到里头暂且服侍娘娘一会,免得娘娘连伸手要杯茶水都没有人。”

我对着她笑道,“你是李嬷嬷吧,伺候倒不用,只是里头这会子冷清得很,我倒想找两个通古的老人儿闲聊一会解解乏。你就陪我一会吧。”

李嬷嬷受宠若惊,连忙到一边洗手答应道,“哎哎,老身把手洗洗再进去伺候,年纪大了不比小姑娘们干净,娘娘不嫌弃就是老身福分了。”

我笑道,“嬷嬷这样见外,快不必了。”

按说李嬷嬷这样年纪的老嬷嬷一般都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只是她乃是建文旧婢,如今在宫中,执事女官不敢提携,是以她只能在我这里做个上夜的老婢,如此已然很是满足,生怕朱棣会问她们的罪,事事都小心谨慎,年老了反而混的还不如年轻的小丫头们。但是她们的见识和眼力,却是新来的小丫头们怎么也追不上的。

我到梳妆台上随手拿了一根绞金丝的白玉钗,袖在袖中,坐到一张椅子上,笑道,“嬷嬷,你替我倒一杯茶来,今儿在郑府里因为高兴,喝了两杯,竟有些口渴呢。”

李嬷嬷连忙将茶水倒好,递到我手上,我抿了一口,笑道,“嬷嬷,你也坐,这会子又没什么事,咱们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