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走在前面,说道,“山路狭窄,只容两人同行,前几日又下了雨,湿滑的很,皇上和娘娘请小心。”
朱棣道,“你自己在前头走就行了。”说着便扶着我跟在后面。我几个小宫女儿见到了此等情形,都忍着笑,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缩回手,朱棣却捉得越发紧了,“别闹,这路不好走。”
我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任由朱棣搀扶往山上爬去。终究是身体伤了元气,从前这样的小山,一口气上去连气都不用喘,现在不过走到一半就已经筋疲力尽,朱棣本想命所有人都停下来陪我歇息一会,我不愿声张,朱棣便道,“那你们都先上去吧,让道衍准备接驾,朕与贵妃随后便到。”
李兴本想留下来等我们,却也被朱棣打发走了,又高又陡的山阶之上,渐渐地没有了那些人的身影,只剩下我和朱棣。我浅笑道,“你大概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自己上山的皇帝。”
朱棣一边卷着衣袖一边笑道,“还不止这一个头衔。”说完便背对着我弯下腰,“快上来。”
我惊呼道,“你要干什么?!”
“这山路我看你是上不去了,我背你上去。”
我连连拒绝,“这怎么行,光天化日,如果被人瞧见了,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了。”
“为什么要说你,夫君背着孱弱的妻子上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是皇上!”我依旧义正言辞的拒绝,本以为态度坚决朱棣便没法了,没想到他直接来强的,双手将我的两腿钳住,稍一用力就把我送到了背上,便缓缓往上走去。
我拍着他的背,“不行啊不行啊!我自己能走,这山路还远着呢,你莫要伤了力。”
“就是因为远,才不要你自己走。”朱棣沉稳道,“你可别再拍我了,若是失足,我还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背着老婆上山跌落山崖的皇帝。”
我停下手来,看着高高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却心疼起来,“我下来慢慢走好了,这山还高着呢,你背着我……”
“二十载戎马生涯,你当是那养尊处优酒池肉林的富贵皇帝吗?背着你这把小骨头,上两座这样的山,都不在话下。”朱棣毫不容商量的说道。
我终于不再说话。朱棣的脚步果然十分轻快,并没有半点颠簸,快到山巅道观的时候,他将我放下来,“这几步就劳你自己走了。”
我知道他是害羞,怕别人真的看见了会笑话,便伸着双臂撒娇道,“不要,这几步你干嘛不背着我走完?”
正在此时,李兴从道观里探出头来,一眼瞥见我们已经上来了,连忙喊道,“接驾!”
朱棣一脸正色朝他看了一眼,却低声道,“不闹了,不闹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憋着笑,终于不再为难他,随他一起往道观走去。道衍也从里面迎了出来,他只是对朱棣鞠了个躬,歉然道,“道观之中供着神仙,不便给皇上行跪礼,还请皇上恕罪。”
朱棣摆摆手道,“不必拘礼。”
到了里面,只见几个小道士也是如此行礼,朱棣不以为然,对着三清相上了柱香,便对道衍说道,“大师,换个地方,朕有些话要与你谈谈。”
姚广孝看了看我,笑道,“多日不见,方才只顾着与皇上请安,忘了给姑娘问好了。”
朱棣将我拉到身前,道,“大师,赫连现在封妃了,贵妃。号莲贵妃。”
姚广孝连连鞠躬,“恭喜恭喜!恭喜皇上新得佳人,恭喜娘娘。”
“不过是女子嫁了人,不值得恭喜。眼下朝中有大事请大师出师呢。”我笑着说道。
第276章.32.北平被侵
“哦?国已安定,全国的能人都在争先恐后的往朝廷涌来,静候皇上的重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老东西才能办好的?”姚广孝听了我的话,谦逊的说道,只是他的表情和他的语言并不搭调----依旧是一副看空世俗,一切皆空的样子。
朱棣拱手道,“先生,朕来请你做的这件事,乃是一件荫封后人的大事,这天下能人虽多,但是除了你,没人能够再能做好了。”
“哦?什么样的大事?”姚广孝听到朱棣这么说,才稍稍显示出兴趣来。
我笑着将朱棣准备修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永乐大典的事与姚广孝说了,他听了之后,果然拍起手来,“这事确实该办!皇上有此觉悟,老身甚是欣慰!”
朱棣如今乃是帝王之尊,这种话恐怕除了姚广孝,再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了,朱棣也不生气,依旧客客气气的,“先生你说,你是不是该出马了?”
从姚广孝拒绝担当太师之职便可以看出,此人十分懂得进退之道,在靖难最后,朱棣面临退缩的时刻,他敢拎着朱棣的衣领告诉他没有退路,在朱棣登基之后,他却又能看淡一切,两袖清风的退居道山上了。荣华富贵并不能打动他丝毫,但他能分辨出什么才是值得他出山去做的。就光凭这一点,他就可以让所有的当朝大臣对其望尘莫及。解缙显然就是被功利迷了眼睛。
姚广孝笑了笑,“这件事确实是一件好事。皇上都亲自出马了,老身哪里还能再在这里享清福呢?”
朱棣面露微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先生是现在就朕走,还是过两天朕派人来接先生?”
姚广孝摇了摇头,“都不必,此时与皇上下山,太过仓促,老身还要收拾些行礼,过几天也不必皇上派人来接,老身自己会去找皇上的。”
朱棣只得姚广孝性格古怪,便也不再强求,道,“此行目的既已达到,那朕便下山了。朝中政事繁忙,竟没有闲暇再与先生煮酒烹茶,高谈阔论,待先生下山,必定要在宫中住下,每日与先生聊几句,受益匪浅。”
姚广孝也并不挽留,只是低头拱手道,“皇上过誉。”
下了山进了马车,我对着朱棣笑道,“这个人真是奇怪极了。”
“我也奇怪,就是到了如今,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图什么。”
“也许有的人活在这世界上,只是做点事,并不图什么。”我笑着说道。
“说难理解其实也可以理解,你不也是这样的吗?”朱棣看着我,淡淡说道。
我低下头,“好端端的扯上我做什么?谁说我不图什么,我不是图到了一个贵妃的位分了吗,还有天下女子最最艳羡的帝王恩宠啊。”
“这话说得明白。”朱棣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姚广孝在三天后自己背着一个竹筐,筐子里装着他的全部家当,就这么来到皇宫了,要不是守门的一个侍卫很早在燕王府办事,认出了他,他差点被人拖出午门暴打一顿了。朱棣一听说他来了,带着我一起亲自迎出养心殿。
有几个奏完事的大臣刚走出养心殿的,见到这番阵势都惊住了,无法想象这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一听说此人便是姚广孝,都十分恭敬的前来作揖,姚广孝也不谦卑了,一一还礼。到了殿内,朱棣怜他年事已高,特别赐座,姚广孝成了唯一一个在养心殿与朱棣坐着谈事的大臣,恩宠一时荣贯前朝。
朱棣问他对于修纂大典有何建议和要求,他笑着从朱棣求了纸币,在纸上刷刷的写了半天,我走出来将他开出的条件拿起来念道,“翰林学士五员,担任总裁,王景须在内;翰林院官员二十员,担任副总裁;全国上下下诏,诏令饱学之士,不论贫富老幼,召至文渊阁做编撰。另:各州县举荐书法过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