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于西北行进二十步。”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 于西北行进……”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

“向东南……”

李羽渊每说一句话, 前面的人就挨个重复一遍, 然而他们的口音和语序习惯各不相同, 往往传到莫垠水耳朵里就变成了“蛙跳原地蹦三圈,大声呼喊我是猪”。

欢喜道少主觉得自己遭到了全修真界的针对。

撇除夹杂其中的险恶用心,这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勾起了洛老魔的几分愁思,想当年她在魔界当大总管的时候也是这么前呼后拥,所到之处无不顶礼膜拜,哪会跟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混在一起,在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油水的地方玩寻宝游戏。

不过她也没什么资格嫌弃南海,毕竟人家还有珍珠和珊瑚,而魔界只有魔头和沙子。

不对,魔界其实还是有值钱的东西的,那就是她,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兵,堪称魔尊的掌上明珠!

哎?按照年龄来算,其实应该说魔尊是她的掌上明珠?

队伍仍在磕磕绊绊的前进,而陷入父女和母子的艰难抉择的洛宓则在摸着下巴冥思苦想,想着想着,没等她琢磨出辈分到底差在哪里,耳朵就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乐声。

那声音细细如丝,如泣如诉,时而幽怨入骨又时而金鸣皱起,听得人后脖颈不知不觉就竖起了一片寒毛。

海底、遗迹、乐声。

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总能给人带来极度不妙的猜想。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迷宫,耳畔的乐声也由时有时无转为了平稳清晰,这一次不光洛宓,沉迷于互坑的弟子们也纷纷作出了反应。

“谁?谁在唱歌?”大嗓门的战笠第一时间吆喝了出来,“别装神弄鬼!”

然后他的后脑勺就被跳起来的周正袭击了,“傻大个儿你别嚷嚷,小心把那头睚眦引过来。”

他要是不提,洛宓还真的要把睚眦大爷给忘在脑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迷了路,这一路走来顺利的让人咋舌,加上这一路走来,在珊瑚礁穿梭的鱼群不增反减,别说海参连海兔都找不到了,她嘴巴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真是不能不多想。

“仔细听,你们觉得像不像胡琴的声音?”

常年混迹烟花柳巷的莫垠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然而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疑惑的转头,就看到了写满茫然的七张脸。

王盼之的脸上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胡……胡啥?”周正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胡杨还会唱曲?这是成精了吗?”这是完全不在状态的战笠。

略过这三根无法指望的棒槌,莫垠水把暗含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后四个。

要说几人凑在一起后,颠覆初见印象最大的不是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不爱过脑的战笠,而是长得威武雄壮结果却会做算术题的宋昭。

能做算术题,那可真是文化人。

然而宋文化人注定要让莫垠水感到失望了,只见他眉头紧锁,沉吟半天吐出来了一句:“十面埋伏……?”

“那是琵琶曲啊大哥!”赵克己都看不过去了,然而他也只不过是比前者稍有常识,真说起来那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于是全村的希望都集中在了一直很靠谱的李羽渊身上,六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是六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奈何眼前这位新鲜上任的“李羽渊”小时候也没陶冶过情操,于是他非常淡定的侧过身,加入了“向后看”的队伍。

洛宓……洛宓也十分想加入他们,如果不是她身后除了鱼就只有水的话。

你们对一把只会吃的剑投注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

暗自腹诽着,自诩只会吃的洛老魔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胡琴音色悠扬,柔和低沉,然而咱们听到的乐曲第二段却明显清脆了不少,应该是加入了月琴的变调,之后的合奏又偶现几声干涩的低音,据我推测,弹奏的乐器中还有三弦。”

“这位师姐好厉害!!”周正激动的为她鼓掌。

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鼓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真的好厉害啊”,甚至包括了率先提起这个话题的莫公子。

怎么回事,洛宓嘴角抽了抽,这届修士好难带!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琴、月琴和三弦琴,这三样凑到一起,总会让她想起某位难以直视的老熟人。

搞清楚了耳畔乐声的真面目其实对一行人的探险之路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他们还是要顶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乐曲继续往前走,然而越往深处走,两边的珊瑚墙就越高,能够通过的道路却越窄,直到在一个拐弯,眼前才廓然开朗。

那是一道被海草和贝壳覆盖的沉重铁门,周围被珊瑚圈出了一大片空地,而空地中央则有一个巨大的砗磲,波浪状的外壳呈现出黄蓝相间的波澜色彩,底部还点缀着暗红色的斑点,可以想像正面是何等的炫目——是的,它正在用平平无奇的屁股冲着众人。

除了吸引视线的砗磲,空地上还摆着胡琴、月琴和三弦琴这三样乐器,此刻它们正被无形的手所弹奏,汇聚成一首又一首的乐曲。

大概是察觉到有客人到了,原本低缓抒情的旋律陡然一转,突然轻快活泼了起来,不光如此,乐器们还从原本呆着的架子上飘了起来,一边弹拨一边向众人靠近。

一把正前方,两把斜后方,三琴合力把他们从一字长龙愣生生给逼成了聚在一起的一团,最为迟疑的战笠还被月琴撞了一下腰,权当是在催促。

“哎哟,”年轻的修士一边揉腰一边躲在了同伴的身后,“这都是成精了吧?”

像是在呼应他的话语,成功把客人驱赶上了空地后,演奏的乐曲又是一变,这回可就真是银瓶乍破水浆迸,琴弦被无形之手快速拨拉,激烈的节奏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强迫他们随着每一个尖锐的音符颤动,而随着一个长长的滑音,一切又戛然而止。

仿佛是尽力冲刺后一脚踏空,不少人的背上被激出了一层薄汗,修为低一些的更是面色发白,强行控制着体内开始四处乱窜的真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锐气毕现的乐音给刺伤了。

“无量天尊!”

王盼之长叹一声,当即盘腿坐下。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在《清心咒》的加持下,在场诸人翻涌的血气稍有平复。

而结束表演的三把琴则飘回了原处,新的乐曲又渐渐响起,正是舒缓又悠扬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