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下人飞奔着去厨房,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厨房管事。管事心里颇有些不忿,气头上也顾不得规矩,气势汹汹地走进饭厅里同诺雅据理力争。
“林姨娘说我们这饭菜里面有毒,可有真凭实据?”
林诺雅也面不改色:“饭菜尚且还在,就是真凭实据。”
管事向四周扫视一眼,见一旁的柜子上有一副银筷,抄在手里,对着老夫人就是一揖:“请恕小人莽撞无礼之罪,委实是林姨娘这一盆污水莫名其妙。”
老夫人不语点头,管事持碗用银筷将桌上的饭菜每个夹了一点,狼吞虎咽地吃了,银筷雪亮如初,并无任何异样。
“主子们的饭食做好以后,厨子们全都自己品尝过的,怎么可能有毒?”管事说得信誓旦旦。
众人全都将怪责的目光投向林诺雅,唯有百里九笑而不语,似乎是已经明白诺雅的用意。
林诺雅依旧淡定若初,微笑着对老夫人道:“敢问老夫人平日里是否偶尔会有耳聋耳鸣的毛病?”
老夫人与身边的婆子都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诺雅指着地上打落的一盘荷叶酿豆腐道:“这就是罪魁祸首。”
“此言作何解释?”百里九饶有兴趣地问:“一盘寻常豆腐而已,虽然老娘偏好,但大家都在吃,也并无不妥啊?”
“原本豆腐是无罪的,罪在于人。老夫人早起有饮八宝茶的习惯,而将军府的八宝茶里面加的是蜂蜜,做厨子的人都知道,蜂蜜与豆腐同食,会致人耳聋。
偏生将军府的厨子为了讨老夫人喜好,每天都变着花样做豆腐,久而久之,服用得多了,犹如慢性毒药积淀,自然听力就会下降。
诺雅气恼厨子玩忽职守,又人微言轻,知道纵然劝解,老夫人也断然不会轻易听信,情急之下,有所失态。”
百里九将目光转向管事:“林姨娘所言可是事实?”
管事如今已经是冷汗涔涔:“九爷恕罪,这是小人一时疏忽,只注重饮食相克之法,而忽略了老夫人的早茶。”
老夫人向着管事挥挥手:“下去自己到管家那里讨罚去吧。”
管事千恩万谢地退下去,安若兮慌忙吩咐下人将桌面清理干净,另外亲自给林诺雅搬了座位,请她坐下用餐。
老夫人只低头吃饭不语,算作默认了。
只剩秦宠儿一身油渍,却无处诉苦,扭身带着丫头回房换了干净的衣裙回来,早已菜冷羹残。
百里九用手巾擦擦嘴角:“今儿个约了兄弟打猎喝酒,晚间才会回来。”
老夫人难免埋怨。
百里九嬉皮笑脸地哄劝两句,离开席面,大摇大摆地出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在林诺雅耳边低声道:“你的汤圆里面有毒,你就趁机撤了厨房管事的职,让他受罚,果真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诺雅心事被说中,脸上不由就是一红,红晕直接蔓延到耳垂上,百里九得意地“哈哈”大笑,昂首挺胸地离开。
☆、第十五章 我好像闯祸了
一念堂里,林诺雅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用书遮了阳光,摇晃着昏昏欲睡。
丫头桔梗愁眉苦脸地趴在一旁的石桌上面“奋笔疾书”。这是今天女先生交代给自家小姐的功课。
老夫人雷厉风行,早饭过后就差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先生过来,并且吩咐丫头到管事那里领取了一应笔墨纸砚。
林诺雅原本也只以为,老夫人是让女先生说教一些三从四德一类的女子戒条,谁料女先生竟然有板有眼地教导起习字来。
瞌睡连连的诺雅敷衍着送走女先生,将今日留下的功课甩给桔梗,自己就躺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纪婆子被她找个由头指使出去了,朝三暮四两个丫头在房间里整理东西,也磨蹭半晌了。桔梗知道,她们二人肯定是趁着纪婆子不在偷懒,因为她和自家小姐带过来的行李总共也不过一个小包袱,两三件换洗衣物而已。
桔梗握笔的手有些酸,小声地嘀咕:“小姐,这字桔梗替你写了,万一女先生考校起来如何是好?”
林诺雅心里正有盘算,一团乱麻,哪里还有功夫顾虑这些?她正在想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如何才能从百里九手里拿回自己的卖身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今天早起的一顿饭,可谓是吃得惊心动魄,自己稍不小心,怎样死的都不知道。若是一直在将军府住下去,英年早逝那是迟早的事儿。
理不清头绪,林诺雅重新将手里的书翻开,仔细翻找,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一点启示。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颇为尖利,吓得桔梗手一抖,毛笔差点掉到地上。
林诺雅微蹙了眉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大惊小怪,这将军府的规矩看来也不怎么样。”
紧接着听到有高亢的女声隐约带着哭腔:“ 这究竟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人干的,这可让我如何跟老夫人交代?!”
然后有人纷纷议论的声音,还有人出谋划策。
桔梗就有些坐不住,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诺雅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想劝阻,桔梗已经一溜烟地打开院门跑出去。屋子里的朝三暮四二人也听到了动静,从窗口向外张望。
诺雅摇摇头,自顾低头继续研究她手里的书,外面却吵吵嚷嚷得愈加热闹。
桔梗一路小跑着回来,慌里慌张地掩了院子门,背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小脸苍白。
诺雅瞥了她一眼,继续低头专注看书,只问了一句:“怎么了?出人命了?这样慌里慌张的。”
小丫头望了一眼敞开的窗户,见朝三暮四二人已经缩回头去,围坐在桌前偷懒打盹儿,方才抚抚心口,心有余悸地道:“小姐,我怕是闯祸了!”
诺雅放下手里的书,抬起眼皮看她:“你怎么了?吓成这样。”
“小姐,昨天那锅甜汤我顺手就倒在了花坛里了。”桔梗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