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闻言,慢悠悠的转过身子,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哟,这不是淑妃娘娘吗?怪道我说这裴美人怎么这么大胆,敢对本宫不敬,原来是跟着她当淑妃的姐姐一道出来的啊,这可真是狐假虎威啊!”
裴嫊秀眉微蹙,心里有些后悔。前两次她单独一人出了永安宫去串门子,都没发生什么糟心的事,没什么人跑到她面前来给她找事,倒是让她有些大意了。
她身后的橘泉心里已急得不得了,比裴嫊还要担心。之前几次裴嫊出了永安宫,虽然弘昌帝没有陪着她,但都是替她安排好了的,哪里有人敢去烦她,可是这次是她临时起意,她们哪来得及做出安排。眼见德妃这架势,是定要闹起来的,万一,她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知我妹妹犯了什么错,德妃要如此惩罚于她?”裴嫊问道,既然都被人说是狐假虎威了,那她也不妨抖抖纸老虎的威风。
“目无尊长,不敬本宫。见了本宫不但不请安问礼,反倒还直直的往本宫身上撞过来,还不肯给本宫陪罪。实在无法无天,可恶至极。赏她几个耳光已经是便宜她了,本宫这也是为了她好,她今日是撞了本宫,若是他日撞到了圣上,惊扰圣驾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啊,淑妃娘娘?”
裴嫊还不及开口,裴嬿已经大声叫了起来,“你胡说,我虽然撞到了人,但那个人绝不是德妃娘娘你,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宫女罢了,难道我堂堂一个正四品的美人,撞到一个宫女还要给她陪罪不成?”
“哟,”德妃有些夸张地怪叫道:“真是瞧不出来啊,裴美人年纪轻轻的,说起谎话来还真是顺溜啊!瞧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一句话就把自个给撇清了,还倒打一耙,和着你不但没有任何过错,倒是本宫故意为难诬陷你了?”
裴嬿一扬脖子,恨声道:“本来就是。”跟着她的侍女碧桃一脸害怕着急的跪倒在裴嫊面前,哭道:“淑妃娘娘,求求你救救裴美人吧,美人她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话,她真的只是碰到了德妃娘娘的宫女而已,求娘娘替我们美人做主啊?”
裴嫊心道,自已妹妹这个丫头倒是忠心又机灵,知道这个时候就该她来忠心护主,在自己面前哭求一番,这一番话,不但是跟自己求救,也是做给德妃看的。
其实便是裴嬿她们不说,她也知道这多半是德妃故意挑起来的。裴嬿究竟撞的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归根结底,德妃的矛头其实全都是冲着她来的,她妹妹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罢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德妃这么欺负她妹妹。
“既然德妃和裴美人各执一词,可见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不如请德妃看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贵手,饶了我妹妹这一次可好,改日我定然备份厚礼亲自上门代我妹妹给德妃陪罪。”裴嫊只想赶紧息事宁人。
可惜德妃却不这么想,她看也不看裴嫊,自顾自端详着手上的指环,冷笑道:“淑妃娘娘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饶了你妹妹?若是人人都像淑妃娘娘这样只知因循私情,仗着自己品级高就来说情讨饶坏了宫中的规矩,那可叫本宫今后如何执理六宫诸事呢?”
裴嫊面上一窒,毕竟如今这凤印仍是德妃在代掌,后宫之事也是她在掌理。“我倒并非是要因循私情,便是公堂上断案,若是下面跪着的人喊冤,也是要重新审一审的。裴美人早已说明她撞到的并不是德妃,偏偏德妃又一口咬定。不如等理清了此中内情再行做出惩处也为时不晚?”
德妃面色一沉,“淑妃娘娘,容本宫提醒你一句,纵然你身居四妃之次席,比本宫名份上稍稍高了那么一点点,但咱们都是正一品的妃位,也算是平起平坐,何况圣命代掌凤印的是本宫而不是你。本宫既然执掌六宫,那么要如何惩处一个犯了错的宫嫔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掌这个贱人的嘴,不到三十下不许停下来!”
德妃一声令下,围在她身边的六名宫女立时便扑上来三个,两个要按住裴嬿,一个已经抡圆了胳膊,准备左右开弓。
裴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侮辱,哪肯就这么乖乖的跪在那里任人欺负,使足了吃奶的劲儿,拼命挣扎,碧桃也冲上去帮忙,愣是给她挣脱了钳制,想要逃跑。
德妃哪里肯放过她,立刻让跟着的六名宫女一齐上阵,一定要再把她捉拿按倒。
橘泉一见这乱糟糟的场面,心中越发觉得不妙。淑妃娘娘身边除了自已只有春樱和春柳两人,而德妃那边却有六个宫女,她们抓裴美人这么奔来跑去的,万一冲撞到了淑妃娘娘,这里又是湖边离湖水又近,若是有个闪失,可怎生是好?
橘泉赶紧朝二春打眼色,示意她们围在边上,护着些裴嫊,她自己赶紧上前一步,想搀着裴嫊避到一边去,免得引火烧身。
裴嫊扶着她的手,才走了一步,忽觉一股大力从左边冲过来,身子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一路滚下湖边的斜坡,直跌入池中。
暗沉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人要领饭盒啦,大家猜是谁。明天可能也会更的晚,捂脸,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
☆、第104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在冰冷的湖水将她淹没的那一刻,裴嫊就已经在巨大的恐惧下失去了知觉。
她觉得她又陷在了那个噩梦里,那个自从她第一次落水后就时常在她睡梦中出现的梦魇。
在梦里,冰凉透骨的湖水裹挟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冲不破罩在她头顶那一层阴暗的水墙,更可怕的时她还在继续下坠,往更冰凉幽深的湖心处不断的坠落,终于她沉入湖底,腐臭肮脏的湖底淤泥一寸一寸的淹没着她的身体。
她想挣扎,却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满怀恐惧的感觉到自己被那潮湿腥臭的淤泥所吞没,渐渐喘不上气来,心口疼得发紧,窒闷无比。
然后,就在她以为她再也喘不上气,会在梦里窒息而死时,她终于从这可怕的梦魇中醒了过来,手捂胸口,大汗淋漓。
就是因为那段时间她总是会在晚上陷入这样可怕的梦魇,然后惊醒,心悸疼痛,浑身虚脱。所以她的嫡母才会寻医问药为了配了那镇心安神丸。她调养了三年,才渐渐不再做这样的噩梦,便是初入宫时她偶尔还会做这个噩梦,但奇怪的是,自从和弘昌帝同床共枕之后她就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
她本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陷入这个梦魇了,可是她又一次跌入了湖里,又一次陷入这个噩梦之中。
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当她坠落湖底,吞没她的不再是腥臭无比的肮脏淤泥,而是熊熊烈焰,她怀疑她是不是下到了十八层地狱,只有地狱的鬼火才会烧得人这般的痛苦,直痛到每一丝儿骨头缝里去。
然后那炼狱之火又突然转成了冰山雪地,像个冰牢一样要将她生生冻死在里面,那座冰做的牢笼是那样寒冷彻骨,她觉得连她的魂魄都要被冻住了。
就在她绝望已极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如松如柏,若兰似竹,这香气是那样熟悉动人,让她莫名的就觉得温暖安心起来。
“阿兄,是你吗,是你又来救我了吗?……,你也在这里,可真好,真好……”她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虚幻的香气,喃喃自语道。
那香气并不是虚妄的,她如愿以偿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个让人安心又舒服的怀抱。
“我终于安全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如是想。这个怀抱驱散了她心里所有恐惧的阴云,她安心枕在一个宽阔坚实的臂膀里,沉沉睡去。
裴嫊很想就样永远的睡过去,躺在这样温暖又舒服的怀抱里,她才不要起来呢?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在某一个时刻,温暖她的那个坚实的怀抱忽然就荡然无存了。
她的身下空荡荡的,她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她忍受不了这样得到后再失去的温暖,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去把那个温暖的怀抱再找回来。
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没有看到梦里陪在她身边戴着昆仑奴面具的那位阿兄,只有弘昌帝满面怒容的瞪视着她。
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弘昌帝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简直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她一定还在梦里,可是弘昌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还这么恨恨的瞪着她,难道这又是一个噩梦?
她突然很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噩梦,她拼命把头埋入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想要重新睡过去。可惜耳边传来的冷淡话语打碎了她的幻想。
“淑妃已经醒了,你们服侍她用些粥水,好生伺候着,明白吗?”然后她就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匆匆而去。
一个声音轻声唤道:“娘娘,奴婢服侍您先用些温水吧?”是橘泉的声音。
裴嫊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原来这真的不是梦,不管她先梦见阿兄的那个梦有多温暖,那个梦也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看向橘泉微点了下头,由着她将她扶起来,背后垫着一个大迎枕靠坐在床上。橘泉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水喝。
“我病了多久了?”裴嫊想不到自己竟然又一次的没有被淹死,也是,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肯定是会有人来救她的。
“娘娘高烧昏睡了四天,如今高热已经退了下来,再调养几日便无大碍。
自己不过是发了几天烧,这么快就能好?想起上一次落水后自己那一场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有几个月,裴嫊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