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一肚子气被卡在了喉咙里没处发泄,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了位置上。
门外,苏亦跟在谢老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谢老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斟酌怎么开口,半晌后才说道:“立之……”
苏亦拱了拱手:“谢老,但请直言。”
“嗯……”谢老微微点头,“我之前看过你那篇《治国其先明德与天下》,立之是胸中有大才大抱负之人呐……”
苏亦愣了愣,这篇文章是当初自己高中状元时在殿试上所出,没想到眼前的谢老居然也读过。
“先生言重了,立之比之先生,不足尚多矣。”苏亦连忙拱手说道。
谢老摆了摆手:“毋须妄自菲薄,立之文采斐然我自是知道,甚至文中的一些论点,就连我也要为之汗颜。”
“先生……”苏亦苦笑着,正欲再谦虚几句,谢老却又开口了。
“立之,”谢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苏亦,“那日事后,你可曾知错?”
苏亦愣了,脸上渐渐没有笑意——他挺直了腰杆,理了理衣襟上的皱褶,正视着谢老的眼睛:“学生……不知有错。”
谢老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欲责太子,还未有错?”
苏亦同样不卑不亢地与其对视:“我责罚的不是太子,是我的学生。”
“可他就是太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万劫不复的太子。”谢老微眯着眼睛。
苏亦眉头轻皱:“翰林院没有君臣。翰林院里有着的只是一帮读书人,读书人只分先生和学生。”
“可他出了翰林院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你还敢罚他?你可知太子两个字代表了什么?”谢老把手背负在身后,脸上笑意更甚。
“自然知道,哪怕今天让我来说……”苏亦看着谢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他是太子,我还是要罚。”
“哪怕仕途无法再前进一步?苏亦,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郎,本来以你的才华,前途不可限量……”谢老继续说道。
“无妨。”苏亦轻轻摇头。
“这也无妨?”谢老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何要考这个状元?为何要读书?”
听到这话,苏亦皱了皱眉头:“因为我先是读书人,然后才是臣子。我不是为了为官才读书,而是为官后才能为天下人做事,所以我才读书。”
“……”谢老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这话你不要拿出去说给别人听到……”
“立之……”谢老抬起头来看着苏亦,向着苏亦拱手弯腰,深深鞠了一躬,“……你给我上了一课。”
苏亦大惊,忙伸手去扶:“先生快起,学生可不敢……”
突然一人从外面跑了过来,是一名苏亦不太熟的翰林院先生,看得出他跑得很急,此时竟然全无风度可言。
这先生一看苏亦,还来不及喘气就说道:“苏——苏立之……快,快去接旨!”
接旨?苏亦愣住了,他回头看向谢老,发现谢老也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苏亦刚想问,谢老就已经推了他一把:“快去呀——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