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正激动的戚宗弼突然一顿,声音戛然而止,就连扬在空中的手都颓然垂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去管教什么江湖人了——战争一结束,不论胜败……都是自己的死期,自己一家人的死期。
戚宗弼垂头看着地面,每每想到此事他心中就止不住地迷茫。每当迷茫时,他便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闰朝……我是对的。
他还没有告诉覃夫人这件事,也许是他在担心她,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敢。
不管是哪个,他都不会是个好丈夫。
突然一只柔软暖和的手掌伸了过来,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妻子那温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会有机会的,夫君是闰朝的大英雄……”
“是,是吗……”戚宗弼想笑一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片苦涩,“我……”
戚宗弼还欲再说些什么,覃夫人却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戚宗弼有些干枯的脸颊,柔声说道:“夫君,时辰不早了,歇息了吧。”
“啊……好。”戚宗弼看起来还有些晃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夫,夫人先去睡吧,我把这几份折子批完……”
“那妾身告退了……”覃夫人微微屈膝做了个万福,转身便走了出去。
“……嗯?”
门外,靠在墙上的林九牢轻轻发出一声略带疑惑地鼻音,他的目光斜瞥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覃夫人的侧脸。
在他的视线中,覃夫人的眼泪如断线玉珠,顺着脸颊流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极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落泪无声,伤心不言。
覃夫人似是知道林九牢正看着她,只见她微微摆了摆头,示意林九牢不要出声多嘴,快走几步消失在了书房外。
戚宗弼望着覃夫人消失在书房外的背影,神色恍然,他没有多想为什么夫人要背对自己站在门口那么一会——也许是怪自己忙于公务而对她太过忽略了?
可我是为了闰朝……她会理解的。
戚宗弼回过头,把目光重新放回面前那几封折子上,却觉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林九牢望着覃夫人离开了,又转头看向屋内桌前的那个双鬓飞雪的男人——他并不打算多嘴,他只负责这人不要死在自己前面就够了。
这些当官的真是让人理解不了——林九牢抬头望向天边的那一轮弯月。
国家能比自己的女人更重要?
卧房内,覃夫人压抑着声音,泪水浸湿了大红枕头,哭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