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首的人愈发恭敬了,快走几步上扶住那人,引着往等候的马车走去。
二人上了车,原先驶来的马车立马调头,顺着来路离开了。
等候的马车上,随着车夫轻叱一声:“驾!”也缓缓开动了起来,朝着京城城门的方向驶去。
城门遥遥在望,高高的城墙仿佛是一只雌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马车缓缓驶来,有执勤的士兵举着火把拦住了去路,就要上前来查探。
这时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来,手中握着一枚令牌。
士兵只扫了一眼便退了开去,拱手告罪,然后朝着身后挥手,大门无声打开。
马车在天京城的街道上前行,深夜中只有车毂压在硬石板上的声音。
马车行驶许久,终于在一座大府邸前停了下来,车夫从车辕上下来,正要撩开车帘来扶,却被一只手推开了,车厢里的两人,等候那人率先跳下车,然后伸出手把被等候那人扶了下来。
被等候的人取下头顶的斗篷,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头黑发已经掺杂了几缕银丝。他抬起头来,看着大门上的牌匾,牌匾还很新,看来应该是新换的,上面两个烫金大字——李府。
“李侍郎……”这人轻声开口。
等候的人忙微微躬身凑了过来:“大人请吩咐。”
被等候的人轻轻瞥他一眼:“这么久又从地方官员身上刮了不少油水吧?”
李侍郎一笑:“大人说笑了,都是门生孝敬的,推拖不得。”
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率先往门里走去了。
李侍郎落在后面,先是谨慎地往四里望了望,确定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查探后,才轻轻关上了门。
谁也不会想到,在西北战事正紧的时候,戚宗弼会悄然回京。
这位李侍郎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李清堂,就算是在朝堂百官眼中,李清堂也只是个文官群体中的一员,从未和戚党有过瓜葛。但唯有李清堂自己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了戚宗弼暗地里的帮忙递手,除了他自己和戚宗弼,再无第三人知道他李清堂其实是戚宗弼留在朝廷上的一颗暗子。
两人穿过前厅往里面走着,戚宗弼随口问着一些问题。
“锦衣卫里的暗子可还在?”
李侍郎低着头走路,有问必答:“尚在,但现在时机还不到,让他继续潜着罢。下官也正在打探新任指挥使林客标的底细,这朝堂上没有谁是干净的,只要待下官抓住他的痛脚,便要将他弹劾下马。”
“东厂呢?”戚宗弼微微颔首,“岳窦现在是司礼监掌印了吧?东厂在谁手上?”
李侍郎悄悄抬眼看了眼戚宗弼神色:“是陈公公在管,但其实也是岳窦掌着,陈公公是岳窦的人。”
“想来也是。”戚宗弼点了点头。
“对了,”戚宗弼像是想起了什么,“为何迟迟不见凉州府撤兵?朝廷多久发的圣旨?”
李侍郎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冷冷一笑:“大人放心,齐宴竹怕是等不到圣旨了。”
戚宗弼脸色一变,眉头大皱,驻足问道:“什么意思?”
李侍郎见戚宗弼变了脸色,忙解释道:“我是替大人你分忧——大人西北失利,哪能让齐宴竹也好过去?”
戚宗弼瞪圆了双眼,一把抓住了李侍郎手臂:“你把送圣旨的人截杀了?李清堂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饶命!”李清堂大骇,连忙求饶,“此乃不得已之计啊!此番下来,齐宴竹要不就撤退不及战死,要不就是不战而退,若让他拿了圣旨,我们去哪弹劾他去!”
戚宗弼一把甩开李清堂,跺脚大骂:“你——此乃国事!怎么如此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