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苦着脸,没想到战火还能烧到自己头上来,他凑近陈勋耳边,小声说道:“老奴不敢妄言,亦不敢瞒陛下,这种事确实年年都有,不过都是距离中原甚远的偏僻地方……那些流民不都是发往南边的偏远荒僻地区了么,所以难免会有这种事……”
陈勋听完顿时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好你个老太监!司礼监每日收那么多奏折,为何朕从未听过这事!?说!是不是你故意不呈上来!”
江公公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连连磕头道:“陛下冤枉啊!只是这事实在太小,大臣们也从未因此事写奏递上司礼监,就连老奴也是从小太监口中偶然听得,一些新进宫的小太监好多就是从偏远地方来的,也都是过不下去了才进宫的……”
陈勋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这事怪不得江公公,一腔闷气无处发泄,只得站在原地瞪眼。
沉思许久的苏亦此时终于开口了,他再次看向马秀秀,那目光灼灼地烫人,让马秀秀情不自禁想要闪躲,只听他问:“你觉得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马秀秀畏惧地看了眼正在发怒的陈勋:“……要说可以,但得让陛下先答应不怪罪。”
陈勋不耐烦地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马秀秀在地上坐的不太舒服,把腰背撑直起来:“原因就在于,朝廷对田地的措施本来就是错的。要想改变这一切,那首先要改变的就是朝廷的态度。”
苏亦不置可否:“继续。”
马秀秀见陈勋尚未变脸,又大着胆子说道:“就拿南迁的流民举例。朝廷给了流民田地劳作,让他们不至于直接饿死,看似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但本质上来说却没有改变他们的处境。原因在哪里?无非就是这些田就算开垦出来了,却也不是他们自己的。这批新田,都是由地方官府管辖,都是朝廷的田地,流民在此劳作,无非也就和大闰大多数农民一样,都是佃户,每年种出来的粮食,大半都要上交给朝廷,自己只能留下够一家一年吃的粮食,几乎没有富余。这还算好的,还有更多的田地则被官府卖给了当地富商、地主、或是其他的什么大户人家,这批流民只能给地主当奴户,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却连一粒米都不是自己,每日全靠地主施舍吃食活命,若是运气不好再生个什么病,地主才不会管你死活,直接扔出门去,有的是身强力壮的奴户去招。”
苏亦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被马秀秀捂住了嘴巴,只见马秀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苏亦眼前:“但是无论佃户还是奴户,都和你南迁的政策无关。知道我为什么说流民的状况没有改善吗?其实并不止流民,流民只是个例子,我的意思是,整个大闰,所有务农的佃户,他们的状况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苏亦拨开马秀秀的手:“这又是什么意思?大闰几百年来佃户都是这样子,还要怎么改善?”
马秀秀眨了眨眼:“太师大人,你觉得饥荒的原因是什么?”
苏亦不假思索,开口就道:“还能因为什么?人口的增多,再加上天灾,导致那年的粮食收成不够!”
马秀秀再次反问:“人口数量的上升是必然原因,天灾则是偶然原因,那你觉得收成产量无法提高的原因是什么?”
苏亦正欲张口说是田地不够,却又觉言中有诈,遂换了个方式说道:“我让流民南迁开垦新田不就是为了这个么?你觉得还有别的办法?”